远远望去,十二座巍峨的尖塔式宫殿拔地而起,每一座少说也有七八十米的高度,那整体色调倾向于灰白,透着无比厚重的历史气息,其各自的顶部区域,都铸造有对应的星座雕像,而宫殿的中部区域连通有悬空的通道,好似一张极致精简的蛛网,将十二座独立的宫殿联系在一起。
我与玉棺此刻还处在飞快攀升的状态,尚未抵达最高点,但目前所在的高度,却已经足以俯瞰十二宫,能清晰地望见那悬空通道所构成的六芒星阵,愈发觉得那便是一种特殊的仪式。
——说起来我记得奥尔菲有说过,王都监狱的地底有非常危险的东西……与这有关吗。
哪怕是在高速飞行的过程中,我的思考也未曾停止,甚至可以说,这种奇特的体验愈发刺激到我的神经,让我的大脑更为活跃起来。
嗡!
恰在此时,不可思议的波动蓦地自远方蔓延而来,好似天空中突然泛起真实的波纹一般。
我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十二宫的结界被触发所产生的动静。
毕竟这一类结界仪式会对高速接近而来的物体产生反应,要是毫无反应,任凭我这么冲进去那才是可笑至极。
我当即是压低上半身的中心,如同壁虎般匍匐在棺材板之上,右手牢牢扣住棺材的边缘,左手则将荆棘十字剑稳稳地压在后颈处,手臂的曲度便于我在最短时间内挥出斩击。
其实现在丝毫感觉不到风压的存在,而我又与棺材保持着相对稳定,因此就算我直立在棺材板上也毫无问题,不如说这样才更有风度与格调。
问题是,谁也不能保证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赫蒂的能力还是充满谜团,鬼知道她是怎么让棺材具备如此惊人的动能的,要是我一时间得意忘形,结果大意之下被风压吹飞的话,那我还不如一开始便躲进棺材里面。
——接近了吗。
尽管那结界无形无色,但我体内的魔族血液对仪式最是敏感,因此能凭着本能判断出结界的具体位置。
不过刹那间,当我察觉到结界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我便毫无迟疑地将荆棘十字剑斜斩而出——
呯!
自锋锐的剑刃上传来真实的震动感,那便好似切割水流一般,多多少少有一些阻力,可依旧不敌大势所趋,我明显感觉到无形的结界上出现裂口,而我整个人与棺材一同骤然撞入裂缝之中。
唰!
穿过无形结界的那一瞬间,连世界都仿佛变得清明起来,那尖塔样式的十二座宫殿清晰地映入眼帘,让我有种在云端俯瞰众生的错觉。
也就在这一刻,我与棺材正式进入到十二宫的领地内,但飞行的速度与力度丝毫不曾减缓,若是继续这么飞驰的话,再过少许时间怕不是便会飞出十二宫的区域,指不定还会飞出王都尽头的城墙。
——得找个着陆点才行。
我忍不住微微眯起双眸,视线在十二座宫殿的顶部飞快地一扫,最终还是定格在那竖着天秤雕塑的宫殿上。
可以看到,那宫殿顶部乃是覆盖着蓝水晶穹顶的温室,而天秤的雕塑便竖在这水晶穹顶的最高点。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会把雪莉继续安排在监狱里,要放在触手可及又足够安全的地方。
比如说,兽笼便相当合适,重症监护室也难以舍弃,或者简单粗暴点,给她套上手铐和脚铐,扔在寝室的隔间也不错,不过这种情况下,还得给她戴上口塞,毕竟难保她不会闹事吵到别人的睡眠。
就我的观察来看,第四王女必然是个生活极端规律的人,体质孱弱的人最受不得生物钟的紊乱,因为身体不一定能适应这种异常的调整,而心动过缓更是如此,新陈代谢的速度会比常人更为缓慢,直接影响到人体机能。
正因如此,前两个可能性且先不说,第三个可能性还是相当之高的。
——赌一把吧。
眼看着即将要抵达十二宫的中心区域,我再也无暇权衡利弊,预判着大致的距离与时间,而后脚掌猛地一蹬棺材板,本就残破不堪的玉板顿时支离破碎,化为晶莹的玉片漫天飞舞,但这一脚的力道确实传递到棺材整体,令得棺材的行进方向出现一定的变化,如陨石般朝着天秤宫的顶部悍然斜坠而去。
唰!
恰在此时,一道人影蓦地降临于我的视野中,一袭黑袍如夜缠身,七星假面独见贪狼。
毋庸置疑,此人正是象征北斗第一星——天枢星的星卫。
天枢星卫出现得实在是太过突兀,又恰巧遮挡住我的视野,以至于我起初还以为是乌云压境,但我很快便是露出一丝愉快的笑容。
「天枢星卫吗……呵,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对方那袭夜幕般的黑袍在大风中猎猎作响,更是一记鞭腿如闪电般抽向我的头颅,显然是要破坏我的这一次着陆,但我早已预料到天枢星卫的到来,丝毫不曾感觉到意外与紧张。
毕竟当初那枚黑百合的花瓣,可不是白白夹进笔记本的,这可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绽,只等着这条鱼自投罗网。
唰!
我恰到好处地扭头避开她的鞭腿,紧接着以十字剑洞穿玉棺,也不知道有没有刺到那对弟兄,而右手则是顺势猛地卡住天枢星卫的脖颈,硬生生地将她从半空中拽到我的面前来。
「无能之辈就别妄想成为星辰了,还是在地上仰望天空更适合你们。」
我近乎面贴面地对着天枢星卫冷笑着说道,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无比狂暴的风压骤然袭来,而方才还无声无息的重力猛地如恶魔般拉扯起我与棺材,可见赫蒂的能力已经无法继续生效,不出意外的话,我与天枢星卫的接触恐怕便是打破平衡的原因。
不过,眼下天秤宫已经近在眼前,虽说着陆点多少会有高度差,但大方向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你——」
天枢星卫的话音这才刚刚响起,但听轰然一声巨响,她整个人的后背已然先行撞上蓝水晶玻璃,不知多少的锋利碎片瞬间横飞四溅,连我的侧脸都感到几分划伤的刺痛,而紧接着,视野中映入千奇百怪的花卉草木,仿佛是从平原突然闯入热带雨林一般。
砰!
遍布裂痕的玉棺顶着天枢星卫的身躯,将她一个劲儿地朝着温室内部冲撞,转眼间大片的花草被碾成烂泥,地砖在撞击声中变得破烂不堪,而我单手牢牢锁死天枢星卫的喉咙,令得她无法从这一状况中脱身。
在约莫十秒钟的冲撞后,玉棺终于是耗尽前进的动能,只差一两米便会撞到尽头的蓝水晶玻璃上,但天枢星卫并未如此幸运,因为我突然松开对她喉咙的钳制。
呯!
如此一来,她整个人当然是在惯性的作用下,如箭矢般猛地撞破玻璃,从天秤宫的最顶层往下坠落。
离地大约七八十米的高度,足够她切身体会大地母亲的温暖。
「我要的人,可不是你说抢就能抢的。」
我笑容和善地望着坠向远方的天枢星卫,旋即自玉棺中猛地拔出荆棘十字剑,在这一冲击力之下,遍布裂纹的玉棺登时如坠地的琉璃般化为满地碎片。
恰在此时,一抹纯白的阳光忽地穿透乌云,从蓝水晶铸造的穹顶上飘坠,最终落在这狼藉一片的青翠玉石上,朦胧的光华如月下潮汐一般,几乎要没过某对赤发兄弟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