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柯莱特这种大局把控力强到不可思议的人,除非是我有着更为宏观的局面把控力,否则断然不可能从她手头占到便宜,毕竟你永远不知道她走的每一步棋的真正意图在哪里。
正因如此,要想胜过柯莱特,必须得出一些奇招,这并非是铤而走险,而是另辟蹊径,而我所选择的便是寻人启事这一看似可笑的方法。
其本质目的便在于,对最广泛的一般群众,植入有关「雪莉·尼克尔斯」的第一印象,将她这张脸与「雪莉娜·布朗杰尔」彻底割裂开来,从而营造出雪莉并未强闯教会的事实,那么因强闯教会而入狱的,自然只有雪莉娜·布朗杰尔一人。
从柯莱特的神色变化来看,不难发现,这一奇招的效果无疑是绝佳的。
「原来如此,居然用这种方法破局了吗……呵,倒是有趣。」
柯莱特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紫宝石般的眸子无比深邃地打量着我,幽幽说道:
「这么说来,学者先生直到这个时候才过来谈判,也是出于声东击西的考量?」
「当然,对付区区几百号人,再加上那一对弟兄,哪里用得着花费这么久时间……不过是因为这边动静闹得越大,那边事态发酵得也就会越充分而已。」
我有些讽刺地望向站在花亭一旁的弗雷姆,他此刻面色阴沉地坐在赫菲斯托的身上,已经不把自己的兄弟当作亲人,而是当作防尘的高档保暖软坐垫,完美符合人体工程学。
说到这个份上,想来弗雷姆也该明白,我故意提出那个赌约,并不是留给他们解救雪莉的机会,而纯粹是为搅乱局面,让所有人都心生迷惑,自然也就无心关注其他事情。
「现在,王女殿下应该能把雪莉交出来了吧?一来,你已经承认雪莉在你手上;二来,我已经证明雪莉并非强闯教会的犯人。需要的条件已经凑齐,不知道王女殿下可还有其他反驳理由?」
我将那份任务文书草案夹到笔记本当中,虽然这玩意儿本身已经没有任何实际作用,但作为纪念品而言,显然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当然,我所谓的纪念,不是指纪念我胜过柯莱特一事,而是指纪念广大人民群众胜过统治阶级一事,这可是历史里程碑一般的事件。
「既然你的胜利条件已经齐全,那么这一局游戏自然是你的胜利,学者先生。」
柯莱特很是豁达地承认失败道,旋即又见她眉梢微微一扬,左手轻轻一触自己的耳垂,微笑着道:
「不过,学者先生你的这种做法很不好,虽然短时间来看你赢了,但从长远来看,你已经建立起日后失败的基台了。从你刚才这番……嗯,幼稚的举动中,我能看出你的心理底线,所以如果有下一次交锋的话,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学者先生。」
柯莱特嘴角勾勒出的弧度莫名变得有些阴森,微眯起的紫绀色眼眸也是透着几分邪魅,淡淡地说道:
「既然你们的组织确实存在,而你也不过是其中一员,那么……就算少你一个,也不成问题吧?」
「——」
我忍不住有些错愕地望向柯莱特,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人长得病恹恹的,内心竟是如此扭曲,我堂堂魔王都不至于动不动就想着要弄死别人,她一个体弱多病的王女反而比我更加凶残。
有的时候,我真的挺怀疑人族的整体素质的,这种堪比低等魔族甚至魔物的想法,为什么会蔓延在人族高层的思想中呢?你们所接受的高等教育都运用在何处了?你们的素质都去哪里了?被时间带走了吗?被生活压垮了吗?
我明明过着极端简朴的生活,都挤出那么多银币来发布这个任务,你们吃得比我香,睡得比我好,怎么就不懂得回报社会呢?
我在内心对柯莱特所代表的贵族阶层表示强烈谴责,而明面上则是摆出不失礼貌的笑容,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采取的是极端少数精英制度,但和〈虚零〉组织那种松松垮垮的结构机制又截然不同,我们组织的每一个人都是缺一不可的,少了米纳斯,我们的资金链就有问题,少了赫蒂,我们就军事力就有问题,而少了我,我们的道德底线就会分崩离析。」
「……从这番话里,我完全感觉不到,学者先生你存在的必要性。」
「因为你也患有现代人的通病——道德缺失问题,不信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不是比正常人都跳得更慢?说明你的良心已经快要慢性致死了。」
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柯莱特无比诡异地望着我,幽声说道:
「我越发觉得,学者先生你本质上就是个贪玩的孩子。」
「这叫童心未泯,所以我才能坚守本心,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不像你们,动不动就打打,把人推下楼这种魔鬼般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嘎吱——
我话音这才刚落,便见温室花园的大门再度开启,而身形有些狼狈的天枢星卫正站在门口。
「哦?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居然只受了这么一点伤吗?你不适合代表贪狼星,更适合代表开阳星。」
天枢星,也就是贪狼星,象征杀伐气质,而开阳星,则象征稳重气质。
透过那张北斗七星面具,我也能清晰地捕捉到天枢星卫那冷厉的眼神,但她很快又是面向柯莱特的位置,毕恭毕敬地说道:
「殿下,布朗杰尔公爵正在来的路上,带来一则国王陛下的传令。」
「……父王的传令?」
柯莱特忽地微微蹙起眉头,其实连我也察觉到一些异样,传令本身并不奇怪,问题是传令人居然是布朗杰尔公爵,说明这显然是与这一次的事件有关的。
「之前说过由我自行处置的,这……不太对劲,我有……不祥的预感。」
不知为何,柯莱特竟是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以至于我方才的杀手锏仿佛是个笑话一般。
鬼知道她究竟是经过怎样的心路历程,难道我的存在还比不上一条专门舔女儿的老舔狗吗?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