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却见诡异的寂静犹如通往永恒,又好似幽灵般游荡在四野之中。
那神秘的虫洞依旧泛着深邃的乌黑,强大的吸引力导致某些巨岩都不堪重负,摇摇晃晃地悬起在半空中,而后分崩离析走向解体。
与之伴随着的是大风呼啸,狂暴的气流像是风神在愤怒,而这份尖啸一般的喧嚣,反而更能衬托出我与科尔德的沉默。
一言概之,有些尴尬。
「……呵。」
科尔德一言不发地望着我良久,渐渐地,只见他的眼神从警惕变为冷冽,又是讽刺般地眉梢一挑,含着几分嗤笑,说道:
「原来是虚张声势……就垂死挣扎而言,也未免显得太掉价了,堂堂魔王居然玩人族那狡猾的一套,你的人族血脉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啊。」
闻言,我眼角忍不住微微一抽,倒不是说我的破局已经失败,事实上,变化已经确实地出现,但是与〈流纹蝶雨刻〉不同,〈冥冰夜羽刃〉在表现力方面可能有所缺乏。
「你未免太心急了,偏执狂。始终着眼于某些片面之处,为了寻求合理性而付诸行动,这就是你人格中最大的败笔。」
我左侧眉梢轻轻一扬,意味深长地斜视着高空的科尔德,而鸦纹残剑在我手中泛着幽深乌芒,神秘的光晕令人莫名联想到月食,在微微一顿后,我又是继续说道:
「不懂我的意思的话,回头看看如何?你好像对现状有一个认知上的错误,我如果要动手的话,该针对的对象可不是你本人,而是你身后的传送通道……世间本质皆与我同在,还是说,我看上去像是那种舍本逐末的蠢货吗?」
闻言,科尔德顿时眉头一蹙,却并非第一时间扭头,显然是在怀疑这是我的阴谋诡计,而我只是漫不经心地回视着他,嘴角更是忍不住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最终,科尔德还是未能忍住好奇,动作有些僵硬地侧过身去,望向自己后方的虫洞——更确切来说,是那虫洞中行将跃迁而出的神秘门户。
「……嗯?」
科尔德先是定定地凝视那门户良久,而后忽地漏出一声诧异的鼻音,显然是察觉到一些异常的状况。
「怎么回事,门居然……停下来了?」
远远望去,那不可思议的门户,好似暗金铸造而成,上头蒙着灰尘又刻着伤痕,距离虫洞的出口目测也就两三米远,当然,无论是距离也好,或者是门户的具体尺寸也罢,实际上都是无从判断的,因为那一带的空间完全扭曲,常识是不通用的。
不过,唯一可以明确的一点便是,那扇门户再也不曾继续前行,犹如是海流中的礁石一般屹立不倒。
「等等,不对,这不是门停了,这是——」
科尔德忽地身躯微微一震,喉中漏出的话音也是变得惊疑不定起来,他猛地扭过头来,眼神阴森地俯视着我,沉声说道:
「你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你能让虫洞不再扭曲?这不合理,我所在的空间应该是你不能干涉的区域才对!」
「呵,你虽然脑子不好使,但眼神还是挺好使的。」
我忍不住低头一笑,旋即轻抚起鸦纹残剑的冰冷剑身,这才是漫不经心地扬起头来,说道:
「没什么,如果干涉特定的空间是不可行的话,那么换个思路,去干涉比空间更接近本质的事物不就行了。打个比方说……概念。」
我斜眼望向那黑压压的扭曲虫洞,这一刻,虫洞虽然依旧释放着一定程度的吸引力,比之此前却有着明显的减弱,因为虫洞本身的扭曲已经变得极度缓慢,若是继续保持这等扭曲状态的话,那么虫洞迟早会随着空间的自我修复而消失,到时候那扇门户当然也是等同于不存在。
至于我——或者说〈冥冰夜羽刃〉究竟是如何干涉虫洞的,要想观察到这一现象的确是非常考验眼力的,毕竟这相当于从黑夜中寻找一片乌鸦的羽毛,相当于从大海中寻找一颗透明的玻璃珠。
我适当地调整瞳孔的焦距,这才能瞧见那漆黑虫洞的细节,可以看到,构成这道虫洞的并非是扭曲的空间,而是一片片深邃无比的乌黑鸦羽,能勉勉强强地瞧见那无数鸦羽上的纹路。
当然,这并不是真实的鸦羽,而是如同〈流纹蝶雨刻〉将流体以蝴蝶的形式表现出来那般,〈冥冰夜羽刃〉亦是将某一个概念以鸦羽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概念?」
科尔德一瞬间露出迷惑的神色,毕竟光听我这么一说,能联想到的概念实在是太多,比如空间便是一种概念,而静止也是一种概念。
「不明白吗?放心,你会明白的……不,应该说,你已经在切身体会了,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肉身也有一些奇特的变化吗?」
我微微眯起眸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而科尔德当即是身躯一僵,紧接着下意识地扫向自己的身躯,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蓦地眼角一跳,很是难以置信地说道:
「这是……什么鬼!?」
科尔德有些慌乱地触碰着自己的身躯,因为那好似钢铁铸成的漆黑外骨骼,亦是如同虫洞一般,呈现出鸦纹的模样,但从科尔德的动作反馈来看,外骨骼的性质并非发生变化,只是视觉印象发生变化而已。
问题是,纯粹的视觉印象更变,当然不可能干涉虫洞的运动,也不可能令得科尔德陷入慌张。
正如〈流纹蝶雨刻〉对流体赋予蝴蝶的视觉印象的同时,又对流体赋予刀剑般的锋利性质那般,〈冥冰夜羽刃〉同样对某一概念进行了除视觉印象以外的其他性质赋予。
呯!
蓦然间,科尔德的肩头绽放出一朵幽黑冰晶花,上头雕镂着鸦羽的纹路,一如是黑水晶雕刻而成的艺术品,晶莹剔透,又充满妖异的味道。
「你——」
科尔德猛地睁大眸子,可不等他这第一个字出口,一朵朵幽黑冰晶花忽然便于他全身各处盛放而出,好似病菌在滋生那般,毫无规则地疯狂绽放,凡是外骨骼所覆盖的区域尽数被吞没,自然也包括科尔德的下半张脸。
不仅是科尔德,那虫洞也是如此,这一刻的虫洞已经再也不产生任何的吸引力,整个虫洞便好似是冰山中的一道洞穴那般,上头凝满幽黑如晶的冰花,一直伸入到虫洞的深处,也不知是否会渗透到虫洞对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