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露天的饮品店。
“欢迎光临。”
走进了用简陋活动板搭建起来的象征性的门口后,机械般的迎宾声从一旁传来。
似乎是迎合为了迎合着季节一样,露天摆设的各种装饰物都在强调着这家饮品店冷寂的基调。
但是与这一份似乎是要将来客拒之门外的门店态度相反,露天饮品店面的每一处都座无虚席,所有客人都在这家店里享受着寒冬独有的萧瑟。
这是新客人绝对无法体会的事情。
当然,和选择了这里的司机先生一样,高熙原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只是自从上了高中以后,他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来到这里,用相当于自我安慰的借口来说的话,就是这里相对直江三高的位置来说,是背离千金角的方向,平常并没有特意绕路来到这边的必要。
“随便点些什么吧,我请客,算是久违的招呼。”
司机先生说着将菜单的过塑表转到了高熙原的面前。
不过高熙原并没有接过来看,只是随着习惯对服务员说了一句:
“一杯柠檬水,谢谢。”
“那请问这边的几位呢?”男服务生快速在记单本上记下点品后,转头问坐在桌子对侧的另外三人。
“一样。”
司机简单地说了一句,代其余两人回答。
“诶!怎么这样啊?我还想吃芭菲来着!”
“咱想吃冰果沙!”
对两人的不满要求,司机只是半笑着说:
“大冬天的能不能喝点正常的东西?再说了我可没说要请你们,不喝柠檬水的话,要吃什么自己点去。”
徐羿财与李珰听完,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钱包,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任性的想法。
这一家露天的饮品店从开设起,就作为了各方势力和谈的地点,也不知道是谁先定下的规矩,时间一长,基本上混迹于琳琅京的势力也都接受了这一议事地点的设定。
这也是司机先生会选择在这里坐下来与高熙原聊聊的原因,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有怎样的意图,但是以防万一,这种选择还是必要的。
徐羿财等人与高熙原也算熟悉,所以这两个人在高熙原的面前没有什么警惕心理。
司机也觉得应该好好和高熙原谈......所以现在,便形成进入像这样安全性较高的店面的情形。
“喔,真罕见的组合呢。”
由客桌旁经过的小食贩,打量了司机先生这一桌人一圈,笑着说道:
“便宜的小蛋糕哦,算打折给你怎么样?司机社长。”
“你叫谁社长啊?算了算了,那就随便来一份好了,的点了就帮忙看紧点周围,我们现在正讨论事情。”
“知道知道。”
小食贩用简短一句话回应司机的要求后,端上一小盒马卡龙,便推着手推车往其他桌转悠去了。
“那么,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bottle的老大......不,不知道算不算前任的......”
司机看着小食贩走远后,放下心地毫不犹豫地切入谈话的主题。
“反正一定是要打听关于紫檀山的事吧?我知道关于现在的街道的状况,各个组之间从地铁正义那会闹得人心惶惶之后就开始到处树立假想敌了。尤其是在群斗夜之后一夜之间涌起的bottle......换位思考一下,想必bottle现在也在寻找着引发群聚乱斗事件的原因。”
“......你能了解情形,真是帮了我一个忙。那么,你也知道我想问的事情吧?”
“我直接说清楚吧。就算是我们,也不会清楚组织全体的情形。何况紫檀山里也有人被莫名其妙卷入那一晚上的乱斗之中——我们就是其中之一。我是不清楚现在的高少爷还有多少发言力......要是你能解开这一部分的误解,反倒是帮我们一个忙。”
“跟那个......”
正当他想要开口说话时,服务生端着四杯柠檬水走过来。
“各位的柠檬水到了。”
服务生依旧用着冰冷的语调说道,然后将高长的杯子里放入打了一个卷结的习惯,摆放到四位客人的面前。
旁边的徐羿财与李珰从认真听谈话的状态中脱出,陪着笑脸,握住茶杯:
“好烫!”
然后小声地叫出声音,慌张地将茶杯放回桌上。
“为什么柠檬水里面的水会是开水啊!”
两人细细一看,这才发现四个杯子都正呼呼地对着外界散发着滚滚热气。
态度冷淡的服务生看见后,立刻递给两人递上毛巾,并开口道歉:
“十分抱歉,这是本店的特色之一。希望两位见谅。”
“没事没事,只是稍微被吓到了而已......话说回来,你竟然可以握着这么热的茶杯啊.....”
“?”
听见徐羿财佩服似的说道,服务生冰冷的面容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
而另一边,看到服务生那厚实而又伤痕累累的手掌,高熙原咽下一口门水。
“那么,请诸位慢用。”
直到冷面的服务生离开,高熙原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觉得......或许只有司机先生你们......才会认为和那些事件没有关联......”
“啊?”
“紫檀山......不就是一个没有横向关系的组织吗......所以,说不定在你们也不知道的地方,有派阀自己任意搞起了各种各样的行动。那样只要去不打招呼地一样波及到其他紫檀山的同伴......就不会怀疑到紫檀山组织本身的身上了。甚至于这是紫檀山上舵长以上的高层都认可的行动......”
“............”
司机在脑中仔细思量高熙原的话,然后轻轻拿起杯子,啜了一口清淡酸甜的柠檬水后开口道:
“原来如此,这道理也说得通。”
对此番“阴谋论”一样的说法,坐在司机先生旁边的李珰,坐在高吸烟旁边的则是徐羿财,他们两人面面相觑,很难得地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时的沉默造访,司机在又啜了一口柠檬水后,静静地出声问道:
“那么动机是什么?”
“............”
“目的不在于名声,基本上连金钱也不为所动的集团,会甚至要用到扇动大规模群斗的方法来扰乱这座城市,这么做到底有何意义?”
“如果知道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也不是没有私仇的可能性。”
高熙原稍微踌躇了一下之后才回答,司机先生对此则是立刻接着说下去:
“私仇?我可没听说过紫檀山有如此对待私仇的方法,就算是有,以紫檀山的手段,稍微联络一下同组的伙伴们就可以很轻易地报复对手,何必像这样大费周章。”
“那是指跟紫檀山吧?”
“............”
似乎注意到高熙原想说的事情——司机脸色一沉,安静了下来。
高熙原语带唾弃地说出那个单字,感觉就连他自己也不想去碰触那个话题:
“多米诺。”
在听到那个专有名词的瞬间,司机的眉头出现深刻的皱纹。
“......高熙原。”
“我没有忘记那个我们对对方所做的事情......虽然那场斗争最终以多米诺解体被bottle吞并而告终......但不表示怨恨就此消失了,我们和他们都是一类人,都不会轻易地认可‘成王败寇’......我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就来找我了?”
司机为了思考而暂时默默不语,不过高熙原没有等待对方回话,直接开口问道:
“司机先生,你一定知道吧?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现在的紫檀山是谁在管事?要是可以的话......再告诉我几个在bottle里面的“你以前的同伴”......多米诺的人吧。”
啪叽。
清脆的声响盖过高熙原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坐在旁边的徐羿财,只见他手中那玻璃制的长筒杯开裂,裂纹逐渐压抑不住破碎的声响。
“真是的,小哥......”
手上拿捏着已经变成利器的玻璃碎片,徐羿财面不改色地开口说道:
“这样不行喔,怎么能将现实与妄想弄混在一起?”
精瘦青年一面说出就某种意义而言,最不适合自己来说的台词,脸上的笑容逐渐退去:
“我不清楚多米诺什么的,既然现在没有,那去纠结这种不存在的东西干什么,当做没有存在过,这样不就好了——”
也不知道那句话有没有说完,高熙原奋力用手掌往桌面拍下去。
桌上的杯子激烈地摇晃,溢出到桌面的液体止不住地震荡。
“林奚珲他......!那他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咚。
高熙原的说话声又被声音给遮盖。
少年拍在桌子上的手掌。
在手指间的缝隙中,原本应该是锋利的玻璃杯碎片尖端被压平在那里。
高熙原一时之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注意到应该是徐羿财用手上捏碎的玻璃杯的破片如同使用刀片一样直接戳过来时,他不禁倒吸一口气。
徐羿财用相当猛烈的力道将木片戳下去,脸上不带笑容,但也没有愤怒的情绪。
就只是面无表情。
如果是直接往手背上刺下去,这力道搞不好能够贯穿过去。
高熙原感到背脊一凉,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将手掌挪开。
李珰代替一语不发的徐羿财,歪嘴咬着吸管,一副嫌麻烦似的开口说道:
“是你的朋友吧?你的朋友因为不存在的家伙而导致丧命......那样不就好了?”
“李珰先生......”
“你不是已经生气了?不过老徐还比你早生气耶,所以这样算扯平了。就像高小哥因为你朋友的事会感到生气,所以咱们这的司机被怀疑......老实说,就是有人的确会因为紫檀山被怀疑是进来骚乱的罪魁祸首而愤怒。你明知这一点,却又无法以扯平来收尾的话——那么打从......开始就不该提出这这个话题。”
在较自己年幼的少年的强烈注视下,李珰平淡地说着话,并啜了口柠檬水:
“的确,虽说不是我们去实行,但我们还是对不起你——对于将你和那个叫林涧雨的小妹从干钧一发之际救出来的司机先生,当时无能为力的你,如果说什么都想将他的过去给挖出来......”
李珰半眯的眼睛,其有些暗沉的的目光映照着高熙原的瞳孔。
“那个过去,我无论如何都会将它当成妄想的产物,赶到另一个世界去。”
回应他说的话的人,是手中依旧握着半只杯子,毫无动静的徐羿财:
“倒也......不是这样啦,阿珰。”
“咦?不对吗?”
“‘倘若’多米诺这个组真的存在......在那段意外开始之前,多米诺就已经解散了。可是却......似乎连我们这些毫无关系的人都被单方面地当成坏人,我是在抗议这一点。”
“啊,这样啊——下次你要耍酷的时候话就说明白一点啊。”
对这两位以平常的语气在说话的人,高熙原在失去愤怒的目标的同时——也注意到自己并不冷静。
“......真是......对不起。”
他有些犹豫地低下头后,徐羿财马上层露平常笑眯眯的的笑容说道:
“不会不会,我们才觉得不好意思。关于小林两兄妹的事......我们是真心觉得很抱歉。”
“不......反而是我应该向你们道谢才是......”
对着完全失去轻松态度的高熙原,始终保持沉默的司机,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沉稳表情开口回应:
“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要紧,毕竟之前多米诺的也没有立场说自己是个无辜者,我们对只是初中生的小孩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所以说,司机先生什么也——”
司机以眼神制止出声抗议的徐羿财,然后继续沉着地说话。
虽然语气极其平淡,言词中却蕴含强硬的力道:
“就算你无论如何地想要消除,都无法从跟你有关的事情中逃走。”
听到这句话时,高熙原的表情动摇了一下。
过去,罗揖曾对他说的话在脑中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