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港教堂。
“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有调查过。”
欧阳理沙握着匕首,缓缓起身和杏音说话。
他的笑容依旧如天使般灿烂,只有双眼像恶魔一样染上一片鲜红。
“从小与木埃言相识的你,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很多看起来不起眼、毫无目的的细小举动,其实都是为了他吧?”
天使仍然挂着笑容,话题似乎是转向了别处。
相对的,杏音则是默默在听着欧阳理沙所说的话,但或许是在脑中拼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然而欧阳理沙丝毫不理会那样的杏音,他没有在意对方是否对自己的话有所回应,只是像回忆着某些事情一样地继续陈述下去。
其实光看那表情是相当动人的,就如同处刑之前的赦罪师,在细数着临刑者的过往。
“为什么你这么在意于他呢?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少女像是放弃了自我一样的依附在他的身边?或许有什么理由吧?在旁人看来,这当然是出自于青梅竹马之间至深的爱意......可是并......不只是这样——我说的对吗?”
即将要对杏音说出连木埃言和高熙原这样亲密的朋友间不知情的事实。
可是杏音不为所动。
也没有开口。
是因为不认为靠着表情变化,或是反驳就能轻松带过吧——即使欧阳理沙这么觉得,也不打算停止说下去。
“只是因为从发生在自己身上悲剧抽身而出,找到了赖以依存的人,便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于对方的身上,是这样吧?听说你是八年前南江寓老街那遇害一家的遗女,侥幸从这样的噩梦中逃脱之后,任谁都会想要找到能够赖以凭依来活下去的心灵支柱......”
就连决口不提的往事被他人这样坦然明白毫无遮拦地说出,杏音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或许会认为是因为对欧阳理沙的冒犯之举感到怒不可抑,但事实并非那么一回事。
她的心中就只有疑问盘据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杏音就像平常那样,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选择——然而眼前的男生手上握着的匕首,正以怪异的姿态让她无法拿定主意。
“怎样都好”——
此时已经是无法圆回的崩裂。
已经无路可退了吗?是必须要做出决断的时候了吗?
看着眼前的欧阳理沙——
虽然也有解决的方法。
只要不管眼前自顾自说话的男生,转身回头从教堂的偏门逃跑就可以了。或许只要用自己擅长的体术就可以了,将眼前的男生制服就可以了。
然而无论哪一个选项,杏音都难以抉择。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感情,将某人当做自己的寄托,所以心甘情愿地想要为对方做些什么,把最好的带给对方.....我们不应该是一样的吗?”
正当欧阳理沙这么说的瞬间——杏音终于出声反驳。
“......不一样。”
“嗯?”
“一点也不一样......和你的回答......完全不一样......”
断然否定地说着的杏音眼中,确实存有着某种“坚强”。
同样是怀着一颗想要为自己在乎的某人、某些人付出些什么的心,那为什么结果会截然不同呢?
果断地明确自己想要做些什么的人——
在“怎样都好”的面前踟蹰犹豫的人——
然而并不会错,杏音知道,至少对方的方式是肯定是错误的,哪怕是眼前摆着众多选项而不知道如何拣选的自己也知道,那绝对不是能让“一切都好”的做法。
如此选择的对方就站在杏音的面前,她当然可以就凭借着这不被人接受的一点去否定他。
她无法接受这名少年迷途之中自寻的答案,这种想法让她硬是挤出这一些话。
但欧阳理沙对杏音的一席话一笑置之,在话语中增加更多的憎恨,让之前的杏音苦于探求答案的问句汇成了怨言:
“为了在乎的那些人、那些一切,我的做法错了吗?那你觉得为了你在乎的人,又应该怎么做?不是只有这样吗?!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想要描绘的美好图景打造出来,全部奉献给对方,这才是正确的!”
“不!”
杏音这次果断地否定:
“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些,也许你认为的最好,对于对方并不需要。”
说出的这句话意外带有力道,令欧阳理沙为之一愣。
在彻底板起脸后,他眯起鲜红的双瞳,握着匕首的手也开始用力。
“啊,是这样啊,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样为了对方去付出的人,是害怕这样的想法......因为有不会相互理解的想法阻拦着,所以才觉得我的做法是错的......”
虽然气氛明显产生变化,杏音仍没有将眼神从欧阳理沙身上移开。直到刚才为止都只是默闻无声的少女,现在不知为何,气势已经完全不输给欧阳理沙了。
然而这对欧阳理沙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如今他的心中只充满要将既是不理解自己,又侮辱了他的做法的少女给杀死的想法。
“我本想亲手让你理解的......可是现在看来,你甚至没有像他们一样有这个价值。”
欧阳理沙对着眼前从根本的做法上否定了自己的女生淡然地说道,似乎是在愤怒的尽头,只剩下超然于常的平静。
“顾忌到关于你在学校里的传闻,起初我以为亲手处理你会有些困难,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也没有让我亲手处理的必要了,而且.......随言还在不停地催促着我去找到真正的它......”
带着溺爱的神色抚摸着手中的怪异匕首,欧阳理沙冷冷一笑。
“…所以现在没有时间在陪你了,就让大家来让你好好明白我的想法......”
“大家?”
因为无法理解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杏音不由得复诵——但在那之後,她马上便理解欧阳理沙那句话包含的意义。
教堂的大门拉长了转轴时的磨动声向内敞开,数十名红眼的不良少年就聚站在门外,其中还有像是蔺拓一行人的熟悉面孔。
“本来随言为了寻找真正的它,是想要让所有人都出动的,果然硬是要在计划之中预留有后手才好。”
杏音这时才注意到——数名男性也从祷告厅的偏门之后出现。
全员手上都各自拿着刀锤棍棒这一类的械斗用具——
而且所有人的双眼都染成红色。
“一切都交给经历过随言之语洗礼的,我的理解者们。”
简短说完后,欧阳理沙便走出了教堂的大门,朝着来时的路,为了随言的目的往直江路路口的方向走去。
如同祷告前静礼下的祷告厅内,只剩下杏音与手持暴力斗械的“理解者”们。
对着步步后退的杏音,疯狂的红眼们毫不留情地高举武器——悲剧的帷幕将于此刻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