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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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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拼命忍住不断从喉咙发出的抽泣声,但是一再扑簌簌落下的眼泪撕开了故作坚强的伪装。

一名温婉动人的女性,将这个站在沿街一颗大树下,浑身淤青的男孩抱在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

“很痛对吗?告诉妈妈是哪里摔伤了?”

听到从耳畔传来的温柔语气,一直咬牙坚持着不让哭泣声放肆的白发男孩差点要点头,但又随即连连摆动脑袋,然后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母亲面露笑容,一直紧紧抱着依偎着自己的小男孩。

“其实妈妈都知道。朗祈是为了救困在树上的小猫才不小心摔到的。和你在一起玩的小朋友们跑来告诉我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呢。”

“可是......可是如果不救小猫的话,它就会受伤......是我,我自己下树的时候摔倒的......不关小猫的事......我又让妈妈担心了,对、对不起......呜呜......”

男孩一字一顿地将话连成句,最后在哭腔就要盖过自己的说话声时,连忙紧紧闭住嘴巴,用袖子大力地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珠。

“没关系喔,因为朗祈做的事情是对的。帮助受困的小猫,即使是摔伤了也能忍住疼痛,朗祈表现得很棒哦。”

怀念的音容样貌,温馨的言语动作,还有令人眷恋的笑靥。

如今再也无法看到、感受的身影,弥留在记忆中放晚的夕阳下,依旧令人无比地温暖。

“虽然妈妈有些担心,但同时我也很开心喔,因为我看到了朗祈勇气的一面呢。”

“勇气?什么是勇气?”

“当你有了就算会受很痛很痛的伤,也要去保护的事物的时候,发自内心让自己不再惧怕任何困难的感情,就是勇气。”

金黄色的叶片随风飘落,与闪着麦色光芒的夕阳相映成辉。

深藏在记忆画册某一页中的美丽景色里,慈祥温柔的话语,全都是为怀中的白发小男孩而说的。

那是藏在内心里某个角落的、朝花夕拾般的碎片。

是一旦醒来,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从出现在眼前开始,就注定要消失的珍贵时光。

母亲慈爱的笑容,终于让小孩放弃了抵抗,恣意的哭泣声从深埋在母亲怀中的男孩嘴里放声而出。

紧紧抱着母亲,小男孩一句话也说不出。

但他知道,自己有非常想要向母亲寻求答案的疑问。

就像世界上每一个小男孩都希望得到母亲认可的那样——

年幼的白发男孩,颤抖着嘴唇,只有说话的动作——

伫立在画面外侧的我,发出清晰的声音——

那么妈妈,我刚才表现得足够勇敢了吗?

我保护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我没有害怕。

就像你一直在保护我那样......

“是的,朗祈已经做的很好了,是很有勇气的样子。但是只是像妈妈一样可还不够哦,不如成为比妈妈还要勇敢的人吧。”

那么,只要我成为了不害怕受伤,不惧怕困难,绝不会被击垮的人......

只要我成为比妈妈还要勇敢的人。

你就会,像现在这样为我高兴吗?

你就会,以我为骄傲吗?

“当然会啦,那是妈妈最希望看到的一天,我还想要亲眼看到朗祈成为那样的男子汉呢。”

那么为了妈妈,我一定......一定要成为那样的人。

“可是有勇气的人,不仅仅是为了某一个特定的人。想要守护更多的人,更多的事物,更多的美好,所以才有更大的勇气。所以,不仅仅是为了我,这个世界上,你还会遇到许许多多值得你为之付出的人,为了他们,为了你想要保护的一切,成为更加勇敢的人吧。”

然后,母亲的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以清澈的眼神看向着怀中的年**孩说:

“为了想要保护的人和事,朗祈一定可以做到,一定可以成为有勇气的人。”

画面被推动。

那条了无尽头的道路开始不断延伸,将夕阳下与落叶带离,眼前的风景画就要渐行渐远。

我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似的伸出手——

那么,只要我成为了有勇气的人,你就会再回到我身边吗?

最后,在光的那一头,母亲的声音传来回答。

「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所以,鼓起勇气,好好活下去吧。」

*

“梦到了怎样的光景呢,是见到了想念已久的人吧,小Lucky。”

看着默然顺脸颊滑落到枕边的泪滴,辉洛自言自语般地小声问道。

在既是套间住宅又是民营医馆的「折鹤馆」中,作为他唯一臣属的白发少年正躺在床上静静地安眠。

苏朗祈是被「平行规线」的市警们送来的,与他同来的还有一名倩丽的少女。

比起重伤昏迷的苏朗祈,少女只是受了腿脚上的外伤,在耗尽的意能恢复后她的状态便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来到「折鹤馆」已经两日,少女就一直守在白发少年的床边,寸步不离。

现在,两人安稳的沉睡声沉浸在寂静的室内。

“怎么?刚刚从卓博图惠回来吗?”

佐藤希黛拉拿着换用的输液瓶进入房门,看到忽然出现在房间里的辉洛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她早已习惯这位少年模样王权者那令人捉摸不定的行踪。

“是呀。”

辉洛低声回答。

“他们两个可是经历了一场冒险呢......某种程度上,你接纳的臣属和你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指的是哪个方面?”

“「不要命」这个方面——那小姑娘把事情全部告诉我了。”

佐藤希黛拉为躺在床上的病号换完了点滴后,和辉洛一起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辉洛像是满意,又像是怀抱着无奈般,微笑地看着床上的少年。

经历一场激战,得以成功生还的白发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相当安详。

“照你的说法,是不是他醒来以后,我还得像你说教我那样的,好好讲他一顿?”

“那不是应该的事情吗?真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什么特效药来治治你们这类满脑子「他人优先」的病。”

佐藤像是在抱怨似的,却又不想花力气再多说些什么。

“真照你的说法,那是一种病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无药可治的......嗯,没错,小Lucky他是先天的。”

“然后你是后天的?”

“好形容,对没错,后天的,而且还是病入膏肓那种。”

辉洛照旧不正经的嬉笑着,然而每一个字在佐藤希黛拉听来,都无比的沉重。

两人的对话中道而止。

佐藤希黛拉为苏朗祈更换完点滴瓶后便离开了房间,余留下作为看护的辉洛。

直到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辉洛......先生?!”

揉了揉湿润的眼眶,躺在床上的白发少年自然醒来,第一眼看到自己所追随的王权者,连忙要从床上坐起来。

“——啊,疼......”

一时间还无法自由行动的四肢传来几乎要令人休克的剧痛,让苏朗祈只能放弃起身的动作。

“好好躺着就可以啦,现在还想装出逞强的样子吗?希黛拉可是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了喔。自己一个人把她给的一整瓶极效药给吞完......你知道吗?那一整瓶的药效可是能缓和痛感一个月以上呢,居然在跟赏金猎人打斗的时候,受到的伤痛超出了那瓶极效药的缓和极限。那样的你在积累一身伤以后居然还能活下来,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捕捉到苏朗祈脸上的愧疚神情,辉洛哈哈一笑,马上转移了话题。

“另外,你不打算介绍一下关于那位女孩子的事情吗?让女生久等可不是合格的绅士应有的行为啊。”

顺着辉洛手指的方向,苏朗祈转过头。

“琴凉月?”

一直陪伴着苏朗祈的少女其实已经先于他醒来。可是当少年同样醒来后,少女早已塞满了心房的话语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是......”

因为过程是在太过漫长,刚刚清醒过来的苏朗祈一时没法理清思绪。

“她是我刚认识不久的「朋友」,琴凉月。对了,还有......”

语气稍作停顿,苏朗祈整理自己微微兴奋的情绪,然后向琴凉月介绍道:

“这位像是我的哥哥一样十分照顾我的,是辉洛先生。辉洛先生是「强运之王」,我现在是「强运王族」的眷属。”

“强运王族......是「王权者」......”

虽然过去曾在市井之中也听到过关于强运之王的传闻,即便只是些算不上太好的评价与调侃,但是当真人出现在琴凉月的面前时,她仍有保持着怀疑。

简单得像是普通人一般弱小的王权者真的存在吗?

弱小的王族本应该更加积极地招募臣属才对,为什么强运之王又会选择销声匿迹呢?

现在,强运王权者本人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真实无比的「王权者」以及他唯一的臣属就在眼前的时刻,让少女萌生了一个能够实现自己愿望的想法。

“啊呀,不是由自己说出的名号还真有些让人觉得不好意思呢——”

辉洛哈哈一笑,搔搔后脑勺上蓬松的发尾,然后善意的眼神中带着犀利的闪光,视线落在少女的身上。

“——话说回来嘛,就算不用小Lucky说出你的名字我也知道,入梦港「秒百花坊」的「花魁」,没错吧?”

面对第一次如此直截了当的询问,琴凉月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我是......但是,我不想再继续扮演「花魁」了。”

“是吗?可是,关于你的故事,鸢尾花偶尔也跟我多多少少提起过喔。”

“咦......”

琴凉月的眼神流露出惊讶,但一想到对方的特殊身份,便立刻释然了。

毕竟是王权者,听说过关于一个奥黛丽娜港里的一个「余恩者」的过去,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你能放得下「琴凉月」这个名字吗?”

辉洛微笑着问出原本会让琴凉月难以回答的追问。

但是,现在的琴凉月已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比起那个不知道「幸福」究竟在哪里的自己,当下她有了应当把握住绝不放手的「幸福」。

“我.....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我就可以。所以——”

少女美丽的异色双瞳中是一样笃定的神采,她握住了白发少年的手,以恳切的语气向王权者请求道:

“请让我加入「强运王族」吧。”

然后,少女悄然松开了白发少年的手,站起身,来到强运王权者的面前,陈恳地低头,弯下腰,一鞠躬。

“强运王权者可是王权序列垫底的王权者哦,写作「小王」读作「小丑(joker)」的哦,而且加入没有上升空间的弱小王族,是一件很没有前途的事情啊,你真的想好了?”

“是的。”

琴凉月一再肯定。

无比期待着对方欣然接受自己的请求,并将即将到来的这一刻当做命运的转折。

但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唔......既然如此......”

辉洛沉吟着,然而保持鞠躬姿势的少女没有抬起头,看不到他脸上摆出的态度。

所以还是只能以言语回应——

“但是我拒绝。”

冰冷的回答让气氛骤降至零点。

“是为什么......辉洛先生?”

抢先发问的是苏朗祈,看着仍然低着头的琴凉月,他内心满是焦急。

“很显然啊,她想要加入强运王族又不是因为认可我或者是信仰「幸运」。所以嘛......”

辉洛耸耸肩表示遗憾。

“抱歉了琴凉月,我不能接纳你成为臣属。”

沉默再一次降临,连带着失落的懊丧感填满了整个房间。

直到像是熊孩子享受够了恶作剧带来的喜悦后,辉洛才又哈哈一笑。

“也不用这么沮丧啦,做我的臣属真没什么好处。非要加入强运王族的话,不如就让小Lucky接纳你作为眷属吧。”

“诶?!”

一瞬间,白发少年与异瞳少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先前黯淡的眼神也因为辉洛的话变得炯炯有神。

“有什么奇怪的吗?王族盟臣接纳眷属招收门客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联合会的顾问小姐难道没有给你补课吗?”

经辉洛一提醒,苏朗祈猛然想起艾尔芙小姐曾经介绍过的事情,而且艾尔芙小姐也提到过她本就是作为眷属加入言理王族的。

“那......辉洛先生的意思是......”

“诶诶诶,别的王族我不管,反正在我这里,下属的下属不是我的下属,你看,是不是相当的自由?要不要做眷属,决定权在你手上哦。”

没等低头细细回味「补课」时艾尔芙小姐所介绍内容的苏朗祈回过神,辉洛就已经摆了摆手,只留了个潇洒的背影在房间门口。

走出房间后,还没等辉洛顺手把门带上,少年与少女喜极而泣的欢呼声,乘着从窗户进入的盛夏晚风一同吹进了走廊。

辉洛就近背靠着走廊的墙壁,听着悦耳的笑声,脸上慢慢浮现出稳重的笑容。

然后,抽出久放在口袋的双手,凭空从面前召出一闪白色的光环。

「幸运之尾」,静静地漂浮在光环中央。

细细观察着镌刻于「幸运之尾」上的花纹,辉洛原本的笑容慢慢凝固住了。

「这是......因为苏朗祈与生俱来的特质吗?还是出于其他原因?」

不过,少年王权者又接着释怀一笑。

「虽然依旧有未知的部分,但不管怎么说,这开始的第一步,他总算是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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