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Taiwan
时间：下午六点整
“嘘。”
正在我想了很久想讲话的时候，学长突然竖起了手指眯起红眼，“又跟来了。”他的声音不大，可是也不算小，刚好我们两人都能听见的音量。
我还不懂他说什么东西跟来。
“那个。”学长抬起手，随便指了一个地方。
我狐疑地看过去，呆掉。
死鱼眼分身来了，他带着很多同伴悄悄地来了。
“那个那个那个那个……”刚刚的噩梦又回来了，灰白的人眼就出现在我眼前，我自己都知道我结巴得很厉害，呼吸变得急促，“鬼鬼鬼鬼鬼……”
一大群十来个灰白眼睛的人从公厕方向冒出来，有男有女，嘴巴都裂到耳根还不断冒血。
“鬼——！”厕所鬼！
“吵死了！”学长狠狠瞪了我一眼，只差没一脚踹上来，“才一群小手下就叫成这样，你最喜欢的米可蕥一次应付一大群也不吭一声。”
因为你们都不是人啊！
想起那个笑容甜美的喵喵，我就含泪。还以为遇到正常不过的可爱女孩，可是她随身携带的“猫咪”也太大只了吧！
“你给我看好，遇到这种东西的清理方法。”脸色完全不变的学长微微倾了身，从口袋拿出一张白色的纸，大小像符，上面有个红色的印子与一个看不懂的外星字，“这是爆符，你以后如果有选修符术就会画到的基本入门咒。当然，是在你有入学选修的前提下。”
我看着那张被抛到我手上的纸，看见了那个圆圆印子好像一把火焰，中间点缀了像是金帛的东西微微发亮。
就某方面来讲，还好这纸是白的不是黄的，不然应该会超像冥纸。
“褚，你要仔细看好。”学长刚说的时候我没意识到他是在叫我，过了几秒才知道他叫了我的姓。也是，好像外国人蛮多会直接称呼姓，“基本上，不管你用什么东西，心意都很重要。”
学长说出一句很像是把马子秘诀的至理名言。
“心意心意心意……”我看着那张疑似冥纸的符，上面亮亮的东西一直反光，射得我眼睛好痛。
其实我不知道有什么心意。
老实说，我现在最想的就是直逼我们而来的那群恶鬼快点消失。
可是说也奇怪，这个时间公园周围的人应该会开始增多，因为附近有下班、下课的人潮，但他们不但对这群恶鬼视若无睹，就连像学长这类外表出色的人在这边站了好一阵子了也没有初高中女生来搭讪，这种状况有点反常。
“爆火，随着我的思想成为退敌所用。”重新拿出一张符纸的学长将纸揉成一团握在手心上，如此简短地念了以上的句子。
等等，漫画上那些要发动魔法的人，不是要念长长一串外加旁人听不懂的梵文、恶魔文之类的东西吗？为什么学长的这么简单明了？
“就说过心意最重要了听不懂吗！”学长二度提醒我那句至理名言。
四周被恶鬼团团包围。
不要说心意，现在连个屁我都放不出来了。
有股很臭的味道。他们该不会真的是从公厕的马桶爬出来的吧？有点像鱼腥味，可是又很像肉放到臭掉的诡异味道，让我有点想吐。
就在第一个灰眼女人张开手指往我们抓过来时，学长的动作比她快上更多，挥动手，一道黑色的流光在我眼前划过黯淡的光芒，在夕阳完全落下的同时，我看见一条线自学长的掌心划开。
那是一把枪，不是发出砰一声子弹飞出的那种，是中国古代的那种长枪，改良型的黑色宽面枪。黑色的枪身上刻绘着许多奇怪的金红色花纹，亮起的公园路灯照映下，整支枪居然微微发着光，像是有萤火虫在上面似的。
黑枪划出了一个圆之后，枪尖顶着那灰白眼女鬼的额头，再多一寸就会贯穿。
“爆火，灭。”学长的声音很低，像是吟着咒语却又简单得只有几个字。我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就好像某种祭祀，然后祭品是死鱼眼的鬼群。
就在声音落下的同时，那个女鬼突然发出用指甲刮玻璃般的尖锐哀号。声音很大，好像耳膜都会被刮破，我受不了所以连忙捂住耳朵。
灰白眼女鬼震了两下，就当着我的面突然整只爆开，紫黑青白的腐臭内脏喷得后面追来的鬼到处都是，闪得迅速的学长已经往下一只冲去。
看见内脏飞出来的那一秒我差点吐出来，还好刚刚没吃什么只有酸水的味道，我压住嘴巴才没有真的吐出来。
这个画面比看国家地理频道还要惊悚。
我明白那个爆符的意思了。
不过如果是爆开鬼怪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用大规模的炸弹一次全灭就好了？这样一只一只打多浪费时间啊？如果是炸弹，一定快很多。
就在我如此想象的同时，已快撂倒约一半鬼群的学长猛然回过头，红色眼睛与我视线相对。
然后他往下看。
我也往下看。
有个吱吱吱的不明燃烧声音。
“哇啊啊———！”
我尖叫。
“你这白痴！”学长怒吼。
“炸弹炸弹炸弹！”我从椅子上跳起，抱着不知何时出现，篮球般大小的黑色炸弹来回跑。
炸弹就是那种卡通和漫画爱用的黑色球形品牌，现在上面接着一条正在冒火快速燃烧的引线。
“会爆会爆会爆！”我团团转。突然，我想到现在应该做的是把炸弹抛出去，接着轰然一声就会把这些鬼爆得满天飞，全部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噩梦就此解决无影无踪，所以我立刻把炸弹丢出去。
叩咚一个很沉重的声音，黑色球炸弹飞出了完美的拋物线后滚了好几圈，停了下来。
四周突然有一秒的安静。
“我杀了你！”瞪着滚到脚边的黑色球体炸弹，学长很镇定地抛来这样一句话。话中带着阴狠凶恶的杀气，那种一刀刀凌迟处死的语中杀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你刚好站在恶鬼中心点。我抱着头狂叫，全身发毛，然后瞪着引线被烧到没剩三厘米还在继续狂燃。
我真的觉得学长会把他手上的黑枪往我脑袋捅。
就在炸弹引线烧到两厘米时，学长一枪射穿离他最近的恶鬼，然后摆脱那一大团往我这边闪来，什么也没说就硬拖着我的手快速奔跑。
他一定是运动健将！
不但会高空冲浪，连跑步都快得跟鬼一样！
我被疑似一百米只花五秒的那种速度拖着跑，眨眼间就到了距离有一段路的大象溜滑梯旁。“进去！”学长直接一脚把我踹进溜滑梯挖空的大象肚子里，然后自己也钻进来。
说真的，大象肚子蛮小的，因为是给小朋友玩的关系，所以两个人得弯身蹲在里面。
就在我想好好喘一口气的时候，外面传出通天爆的巨大声响，像瓦斯气爆的巨响，轰隆隆的外面整片天空都在震动。
那声音一爆开，我整个耳朵都在痛，嗡嗡的听不见声音。
大象在震动，有种快要分尸倒塌的感觉，小空间不断有细微的沙土掉下来落在我们头上，外头一直传来连环爆裂的声音。身旁的学长迅速地脱下他的黑色袍子，不知用什么东西固定了四个角封住了大象肚子的入口。我看见隐约有东西砸在衣服上面，但听不见应该有的咚咚响声，接着闻到了火药的臭味与刚刚那种腥臭味。
整个小空间都是黑色的，只有外面的路灯透过细缝隐约透了点光线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和震动才停下来。
我有点晕眩，眼睛花花的，耳朵里像有一堆蜜蜂在嗡嗡嗡。
过了好半晌，学长才把衣服扯下来，没穿就挂在手上钻出了大象肚子。
晕眩过去之后，我也跟着学长爬出去，然后傻住。
“不会吧……”我瞪大眼睛，刚刚我们喝饮料的地方已经被炸出一个大大的窟窿，被炸坏的公园饮水机与公厕都在喷水，窟窿马上就被填成了小水池……只是小水池里有不明的眼珠与内脏在乱滚。看到这种状况，我立时想到的是：政府不会找我索赔吧？
学长转过头：“你这白痴你这白痴你这白痴！”他用力掐住我，摇晃！完全失去那种高贵优雅的气质。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差点翻白眼，乱叫！
我怎么知道爆符会变炸弹，我还以为它只会变枪嘛！呜呜，我现在也觉得我自己很白痴，炸掉四分之一座的公园。
大概几秒之后学长应该是掐够了，把我丢到旁边：“真是的，没想到会搞成这样子。”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就在很没种的我想询问我可不可以先走一步的同时，某种奇异的骚动声慢慢传来。一种，像是有什么在爬动的声音。
通常在各大动画电影当中如果听到这种异物攀爬的沙沙声，历史写下的血之教训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回头看而是要一秒拔腿狂奔。不过很可悲的是，人类这种生物完全不知道什么叫作记取教训。因为我是人类，所以我回头了。
这次我连叫都叫不出来。
昏暗的天空底下，被打坏的公园路灯摇摇晃晃的只剩下微弱的光芒，几个喳喳声响之后宣告阵亡，四周立即出现了昏暗诡谲的色泽。
漂浮在水洼上的眼珠开始剧烈震动着，然后像是传染一般，四周地面也像是发生地震一样开始微微地上下摇动。
学长闭上眼，然后睁开，血红色的眼睛只有深沉与镇定，几乎让人察觉不出他现在心中的想法。
“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