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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平静的表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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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请收下。”

“吉田同学的礼物?”

悠二吃了一惊,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可不记得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突然间就送我礼物……我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呢。”

“没……没关系!”

握着手环的手在微微地颤抖,难以察觉。

“这是昨天买的! 算是临时做出的决定!那个……为了感谢坂井同学平时的照顾——普通是普通了点……但我希望……希望……”

她无法继续狠下心来说出那些光彩的话语。现在的吉田就像一只惧光的蠕虫处在暴晒的沙漠当中,承受着百倍难以忍受的煎熬和折磨,时刻准备化为高温太阳辐射下的 残骸。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做作得令自己想吐,卑贱得让自己浑身发冷,汗液尽出。

悠二把手接了过去。在他取下手环的一瞬间吉田甚至迸发出了一把将其夺回并狠狠地摔到地上的冲动——实际上她依旧出手了,只是在伸出手的一刻又停下了罢了。就像是有面无形的壁障凭空出现,挡在了吉田的面前。

“谢谢你,吉田同学。很高兴你能送我这么个礼物。”

“很高兴……是吗?”

“诶?嗯——真是奇怪的问题呢。就算是我也会因为女孩子的礼物感到开心的嘛哈哈。”

悠二一边说着一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看来他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但越是这样,吉田就越是感到心痛。

心底里涌出一种欲望,一种想要大吼着将它摔破的欲望。而吉田 却在拼命地抑制这种欲望。

吉田张了张嘴,开始并没有发出声音。

“能……戴上它吗?”

“戴上?现在吗?”

“是……我想看看你……戴上后的效果……呢……”

“我戴上会不会不好看呀……”

“没有……那回事……”

“好吧,既然吉田同学这么说,那我就戴上它吧。”

话音刚落,心脏似乎又停止了跳动 。无法呼吸,身为人类的温暖一瞬间在全身消逝,只剩下了这副冰冷的躯壳。

只见悠二正将手环往手上套。

还能发声,声带还能拉开。 那样的话即使是临终的老人也能开口说话吧。就算是细如蚊音的吐息声,也能为静心倾听的人所听见。

想什么呢?这可是还差一步就能完成了啊!建、爸爸和妈妈……他们全部都可以得救了啊 ! 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幸福就能够守护住了,不好吗?!

即使是这样——

“悠二——!”

少女猛然起身,同时大吼着少年的名字。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迟了,世界上从没有过所谓的后悔药。悠二已经将手环,完完整整地套在了自己的手上。

瞳孔中失去高光,吉田面如死灰,心灰意冷。绝望的空气在周围弥漫开来。是的,她做出了选择,而一切也将要结束了。

“对不……”

她顿时泪如泉涌,甚至还要残忍地说出真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理会那些会惊愕的路人,也没有看向少年那副无比震惊的神情。但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该结束了。吉田甚至想拿起插刀,直接一刀了结自己。她终于体会到了这份痛苦,超乎世间所有绝望总和的……折磨。

“ 是我的错 ! 我背叛了大家 ! 我背叛了坂井同学——!”

“吉田同学你啊,突然间哭什么呢?”

“诶?”

迎面而来的只有少年毫不在意的微笑,还有眼前的这个红色的无限静止的世界。

是封绝 。

只见悠二手腕上的手环接触到的部位发出了光芒。在吉田的惊愕中,它从悠二的手中自动地脱了出来。原来至始至终,这个手环一直都没有接触到悠二的手腕——应该说根本就没有完成“套在手上”这个流程。都没接触到,效果怎么可能生效呢?只是看起来像是套上去了而已,单单就是所谓的障眼法罢了——名为“自在法”的障眼法。

“坂井……”

吉田呆呆看着悠二用两根手指夹着这副手环。她的见证下,悠二随意地将它扔出,同时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又多出了一把通体晶莹剔透的剑。手出剑斩,这个象征着罪恶的手环就这么被砍成了两半。

而吉田只是像失了魂一般 注视着这一切。全身没有一点反应。

“很抱歉呢,吉田同学。我只能将这份珍贵的礼物当场销毁了,请见谅。”

“坂……坂井 ! ”

“我知道喔,我早就知道了,吉田同学。你一定也不想这样吧?因为我早就清楚了你的为人。你一定不会做出背叛伙伴的事情的,不是吗?刚才的叫声可是最好的证明喔?”

情急之下,吉田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悠二温柔地打断了。计划已经败露……不,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计划一说,坂井悠二早就看穿了其中的蹊跷。

邀请他来游乐园也好,没有做便当的原因,还有选择了这家餐馆的原因……许多事情,他已经心知肚明。但就是这样,他也陪着虚伪的自己,欢笑着和自己度过了一段令人眷恋的光阴。

无与伦比的罪恶感在心中酝酿,他甚至不敢直视悠二的双眼。那里透出来是光,会将自己的罪行映射出来无形之光。

“还有,刚才你看到的我的行为,请你忘掉。最好也请对夏娜他们保密。也不要提起我演的这一出——这也有点对不起你的样子啊……”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吧……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陷入了无法原谅自己的崩溃中了。”

“是这样吗……但还请你保密,不要提我‘自在法’的事情。”

“刚才那个……是坂井君的自在法吗?”

“嗯嗯,绝不能对任何人说喔。”

“坂井同学,还有一件事……”

“我什么都知道。吉田同学,请回吧 ,离开这里,躲得越远越好。还记得我给你的那个小东西吗?使用它,你就可以立马回到家中。”

“什……什么!但是你呢?”

“从我开启‘封绝’的一刻开始,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所以,至少……我希望你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

“怎么这样……我要留下 ! 我背叛了所有人,更背叛了你 ! 我要留到最后 ! 为什么我做了所有的错事,却没有受到一点惩罚?!这样的话,我连原谅自己的念头都不会再有了! ”

“吉田同学,” 悠二换上了严肃的皮囊,“你说过,要帮大家的,对吧?”

“那种事……!”

“那就赶紧离开这里,这就是最好的忙。然后把夏娜他们叫来,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但是……!”

“但是我不想有一方拖累任何一方的情况出现。吉田同学,尽管你背叛了我们,但我还是会选择原谅你。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你打心底不想做这件事的态度。这样就足够了,已经充分成为了从今以后我依旧会保护吉田同学的理由。我不是在偏袒你,我是在相信你,所以……一次就好,也许太强人所难,但就这一次,你能稍微听一下我的话吗?”

吐露出的是少年的心声,浮现出的是他的恳求。没有怨恨,没有哀伤,更没有失望。他选择了了直面危险的同时还希望保全眼前的少女,并不带任何迷惘地做出了觉悟。

悲伤的情绪在吉田的体内爆发。应该被批判的是她,被指责的是她,最不该得到原谅的也是她。她以身负罪名的气势而来,现在却要怀着被谅解的感情安然无恙地离开。一个背叛了自己最喜欢的人,却被对方理解与同情。真是多么大的一出笑话啊。

即使悠二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吉田也无法容忍自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了。

“吉田同学。”

当她踌躇不决时,悠二再度开口了:“今天是非常愉快的一天。有你相伴真是太好了。”

宛如定心一锤的落下,一切的杂念与悲意全然消散。

“像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真的是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吉田同学对此其实不用感到抱歉,因为我很开心,吉田同学也是。”

“我也……?”

“因为啊,不管内心怎么想,你的笑容里可可没有一点虚假。吉田同学是真的想找我出来到游乐园玩,我已经亲身体会到这一点了。”

“坂井同学……”

抿嘴。泪水夺冠而出。良久,喜极而泣,少女嫣然一笑。

“你真的是……太温柔了……连我这样的人都能原谅。”

“因为我看重的不只是结果啊。”

悠二报以爽朗的笑容 ,接着说道:“离开这里吧。我送你一程。还有,那个小东西还有一次保护你的功能,可不要回家后就扔掉了。”

“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怎么会扔呢?”

“啊啊,是这么一回事嘛。”

“在离开之前,我还想问一下你。刚才的那个,真的是你的自在法吗?”

“是真的喔,现在我只告诉你一个人,那可是独属于我的,坂井悠二的自在法。请你好好保守这个秘密。”

“我答应你。但居然是独属于坂井同学的‘自在法’啊……它有什么名字吗?”

“没必要连这个份上都要问吧?” 悠二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Grammatica’(文法)——这可是万能型的喔。”

吉田用手背抵住嘴呵呵一笑:

“真有你的风格呢。”

“呃……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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