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风暴掀起,抵挡住阵阵 杀气,连同撕裂着周围的残墙断壁。
大概是因为 ,摩卡加斯终于遇见了一个自己完全无法战胜的对手,进而激发了他的斗志而已。他渴望和这个级别的敌人再度交手一次,换句话说,他对能够战胜自己的对手充满了执着,期望着自己能够变强,并将其击败,亦或是再次倒在那个强到可怕的怪物面前。摩卡加斯明白,即便再度复活,再怎么变强,仅凭这个世界的存在,单枪匹马是不可能战胜游历了无数世界的“外神”,以及他那拥有无限可能性的使者。就资质和底蕴而言,双方的差距不同而喻。
一生毫无敌手,只有机械地接下要杀死某人的委托而行动,并以此作为生存的命脉。摩卡加斯是能为自己的愿望而行动的完美机器。他只是希望他能找到(逼出)“逆理之殇”的存在,然后与其交战,剩下的他便不在乎了。
眼见天空闪烁着一颗耀眼的流星,朝着这个方向如陨石般 落下,划过一道闪耀的弧线。
摩卡加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那是一把大剑,是仿佛被人当作箭失射出,紧接着竟化为炮弹坠落的杀器。
没有一丝的偏差,瞄准的正是自己。
——“!”
根本无法抗衡,甚至连减弱它的力量也做不到。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正面接下他的可能。剑与剑的交锋发出爆炸的巨响。在摩卡加斯 用双剑接住它的一瞬间,力量的压制是压倒性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这股恐怖的力量硬生生震飞到了百米开外。
可怕的流星大剑有摧枯拉朽之势,但这充满了毁灭的力量竟未伤害到刚才离摩卡加斯最近的少女一分一毫。
“夏娜。”
不知何时,一个本该逃走,瘦弱的少年——坂井悠二出现在了少女身旁,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
夏娜在他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无数个问题在她的心中浮现。眼前的少年还是那个他,发色、呼吸、衣着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夏娜忽然有了一种感觉,那个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悠二,此刻正在远去,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渐渐消失。
“悠……二?” 她尝试性地呼唤他的名字。对方点了点头,夏娜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实力看起来无法估量的存在依旧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抱歉……我隐瞒了很多事情,那天我说谎了。实际上,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为什么?” 夏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她的目光 充满了担忧与困惑。
——“因为我……是你们眼中的灾厄。”
“格尔昆?” 悠二的声音刚落,这时候夏娜和亚拉斯托尔才意识到 他身前多了一个黑金色的吊坠。身为魔神的亚拉斯托尔再清楚不过了,这是象征着和人类定下契约的红世之徒表达意志的神器。
“天壤劫火” 试探性地发问:“居然能和‘密斯提斯’定下契约,能做到这点的,也只有你了吧,‘天煞逆魂’?”
“逆理神?!” 夏娜的声音中夹杂着悲怆,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已经无法保持淡然,全身已然虚弱不堪的她下一秒又要倒在地上,可想而知这个事实对她造成了多么致命的冲击,以往一往无前的“炎发灼眼的讨伐者”几乎要失去了自己的斗志。
少年轻轻抱住了她,让她全身依靠在自己怀里。心态已经向崩溃一方拓展的夏娜无法保持自己的清醒的神智,身体上受的伤,全部加起来甚至乘以数倍都不如她内心的痛苦,心如刀绞。
“怎么会这样……悠二怎么会是……不要……”
“无论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保证,我永远是你熟悉的那个‘坂井悠二’,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笨蛋……笨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作为讨伐破坏现世存在的‘炎发灼眼’,我的职责,我的使命……我的生存意义,就是作为和这些恶意的存在死战到底的火雾战士啊!悠二……悠二明明和以前一样就好了……一样就好了 ! 为什么呀?!为什么偏偏要和逆理神,破坏世界法则的家伙签订契约啊?!为什么 ?!这样不就是……不就是……我终究要和你……”
无力的少女,声音中包含着哽咽,以及声嘶力竭的呼喊。明明自己是那么喜欢她的声音,只要每天能看见她,能听到她的声音,自己总会感到无比的满足与幸福。可现在呢,悠二无法接受这样因为自己而悲伤的夏娜,说到底,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能快点变强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要是能早些下定决心,也不会……)
“要杀我吗?”
“不要 ! 绝对不要 ! ” 悠二伸手,用存在之力吸引掉落在地上的“贽殿遮那”,以往根本握不住这柄太刀的少年如今已经能挥之自如,他试图将它放入夏娜的手中。
“如果这是你的使命的话……”
“不要 ! 我不要 ! 我做不到 ! ——” 无论悠二使出多大的力气要将太刀塞入少女的手中,她都紧握着双拳,不肯张开分毫,昔日陪伴她无数次战斗的爱刀,此时此刻就像被她抛弃了一样。
“既然不愿意的话,战斗结束之后,姑且听一下我的话吧,好吗?”
悠二放下了“贽殿遮那”,一边擦拭着少女脸颊上留下的泪水,一边轻柔地说道。
少女点了点头,却再不肯和悠二直视了。
—— “炎发灼眼……!”
听声识人,悠二知道是威尔艾米娜赶到了。在第一眼看见悠二的时候,威尔艾米娜感到了匪夷所思。 她快步走来,肉眼观察了一下少女的状态,确认了少女的糟糕状况后,心中一阵发凉,接着她又深吸了一口气,以非敌非友的眼光看着悠二。
“这是怎么一回事,能解释一下吗?”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夏娜就交给你照顾了……”悠二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托付给了威尔艾米娜。
“在战斗结束后,我会向你们一一解释的,我保证。”
“你说……战斗……?”威尔艾米娜一边抱住意识状况有些不稳定的夏娜, 同时发出了不敢相信的声音。
“你给我等一下!你说战斗……难道就凭你,区区一个‘密斯提斯’怎么可能对付两个红世之王?现在我们应该思考如何脱身,至少……要和‘悼文吟诵者’取得联系。”
“我和她联系过了,这点你不用担心,她没事。”
“联系过了?”
“是的,接下来,请交给我吧。没事的,一个连红世之王都无法战胜的‘密斯提斯’的确什么也做不到,但是……‘逆理之殇’的话……”
“你说什么?”
“禁忌之词。”
连蒂雅玛特 也无法保持平静,眼帘中,那个原本存在十分渺小的少年,他的形象突然反转。畏畏缩缩,在威尔艾米娜永远怀着敬畏之心,且害怕她们会突然做出出格举动的坂井悠二,虽然机敏过人,但碍于实力的限制,在她的心里,实在是称不上有过高的评价。
那反过来说 ,如果 这个少年获得了与其智谋相对应,甚至远远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力量呢?
蒂雅玛特无法利用大量的词藻和丰厚的感情去表达这一事实如果存在的意义,可就当 坂井悠二亲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明白了。
变强会引起人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心理上的,甚至给外人精神上的变化 。坂井悠二蜕变了,从他站在自己这边所有人的面前时,他就不再是一个搭载着宝具“零时迷子”的容器这么简单。
发誓要守护自己喜欢的少女——如果他真这么做过的话,现在的他说不定可以做到……不,是只有现在的他才能做到。
“照顾好夏娜,卡梅尔姐。等这一切结束,我会如实解释我所发生的一切,我保证。”
他再次重复了这番话。威尔艾米娜 看到了,眼前这位熟悉的少年眼中,那份不同寻常的坚毅,以及那份陌生。所有人,包括少年的亲人,她敢保证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一旦成为了‘逆理之殇’,你就再也回不到本来的生活了。”
“我知道。温馨而平常的日子对于身为非人存在的坂井悠二其实过于沉重,迟早都要抛弃。”
“你会死……指不定。”
威尔艾米娜看了看怀中的少女,和她对视的同时,些许感到了悲伤,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的发生。这对于夏娜来说太过残酷。她能想象到,在亲眼目睹这样的事实前,少女的心情。
悠二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有任何情绪的变化,像是早就知道了结果,亦或是,早已知晓了事实。
“坂井悠二……确确实实地死过一次了。”
丢下这句 听起来似乎是诀别的话语,同时威尔艾米娜怀中的少女忽然身形一震,拼尽力气想要挣脱她的根本算不上是阻碍的束缚,她凭借不知哪来的力量试图扑向即将离开的少年,意识已然支撑不住她伤痕累累的身体,脚掌离地的一刻她几乎要跌倒,还好威尔艾米娜反应过来,及时扶住。
两人什么 都没有说,眼前的坂井悠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她们眼前,就像“火炬”离开这个世界的同时,也没有留下一丝存在的痕迹一样。
无数的剑光,无数的剑影。空荡荡的封绝中,由兵器相击迸发出的轰鸣响彻天空,宛如雷鸣。但存在于此的却不仅仅是这样而已,更还有……
那份超越规格的力量。
“坏刃” 纱布拉克亲眼目睹了,一场根本称不上是对等的战斗。就好比,一头发疯撕咬的野兽,对上了一位手持猎枪的猎人。本来猎人单凭自身的力量,即使来十个相同的猎人也不可能是野兽的对手。野兽只需要用爪子,用利齿,就能很轻松地带走一条人命,只可惜,有枪(外力)。
因为枪(外力) 太过强大,强到超出了野兽自身这个族群所能接受的范畴,换句话说,不论野兽如何磨砺自己的尖牙利爪,怎么锻炼自己的捕猎技术,都不可能超越这股外力。因为他是兽类,自然而然地受到了约束——身为兽的约束,除非他不再是兽。
无论野兽有多强大,只要他还是兽,在猎人面前,就是简简单单地扣动扳机的事情。这就是绝对性的差距。
剑影凶光,数十样纱布拉克没有见过的招式在摩卡加斯的手中出现。他四肢为剑,全身有锋锐的棱角,本身被喻作“剑”这一概念的存在也毫不稀奇。毫无疑问,他的每一招都经历了成千上万的磨练,就像是自己为了猎杀目标而锻造的每一把剑一样。不会有侥幸的心理也不可能有,仅仅是为了要猎杀的下一个目标而锻造,每一把剑都有它的价值。
这就是摩卡加斯隐忍了这么久,所磨砺出来的成果么?纱布拉克深知,就算是自己也不可能战胜他了。
——“恐惧。”
然而这忽然之间升腾的情感并非 来自摩卡加斯,他再强,也是和自己位列一个阶梯的存在,对这一点纱布拉克深信不疑。这份无可名状的感觉,这无法抗拒,发自内心的感情是他没有一点办法压制住的。就像大力士力气再大也无法抬起自己一样,由己而生的感情同样是这个道理。
是那个“密斯提斯”,不,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被称作容器的存在了。
虽说没有亲眼见识过,但也有所耳闻。能使封绝崩坏,超越了“王”这一级别的红世存在,毫无疑问就只有“神”。说到底,他究竟属不属于“红世”,都众说纷纭。
当本能地定下,这是一个自己绝对无法匹敌的对手时,结局就已经注定。这次的委托无法完成,这也是他第一次不可能完成的委托。别说是捕获搭载“零时迷子” 的容器,就是在他手下苟活也是难如登天。也许帮助摩卡加斯,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但 他不想这么做,理由有很多,也可以只有一个。对,硬要说的话,生存并不是他唯一的意义。说实话,他很满足,因为他遇见了自己真正高不可攀的存在。趁着他们战斗的期间……虽然也快要结束了,但纱布拉克其实还有一件想做的事情。
即便他清楚,做这件事情完全是一己私欲,而且是毫无主见,毫无意义的行为。 在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他依旧选择没有怀着感情地去做。
“为你复仇以后,我真的能得到什么吗,‘戏睡乡’……梅亚。”
(你选择做这件事情的时候,真的没有考虑过什么吗? 明明那么弱小,那么无力,连攻击都不擅长的你,为什么…… )
一直以来,那位有着哥特式少女外貌的使徒一直围绕在他的身边,如今她早已不在。
(现在的我,也是一样的吗?面对一个深知已无胜算的对手,也要不顾一切地去迎战吗?小蝴蝶啊,你离开我,独自一人去战斗的理由是什么?)
纱布拉克转身离去,向着自己的目标。他知道,她们不可能离开这。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包括这股强烈的感情,我根本不清楚是什么。你选择待在我身边的理由是什么?你选择离开我的理由又是什么?我到底何时才能得到答案?)
脚踏焰浪,平静的外表下,是纱布拉克无可奈何的躁动。 他带着疑问,在短暂的余生中思考。
但他似乎永远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因为能给他答案的人,那只时常飘舞在他身旁的蝴蝶,已经如花一般的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