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蛇的会面到此结束了。在那之后,太古的火雾战士发起了讨伐创造神的战争,部分火雾使用“不归秘法”设下了“永久的陷阱,在祭祀之蛇制作“大缚锁”的时候将其囚禁两界的夹缝并放逐。至此,这个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魔神就这么离开了这个世界。
原本以为这个夹缝和自己身处的夹缝是同一个的他尝试过回去看看,只可惜回到那里,看见的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为什么会这样?)
并不是遗憾不是自己所在的夹缝 而是对祭祀之蛇的遭遇感到不公。他明白,创造神是顺应了多数使徒的愿望而诞生的存在。这多数徒的愿望就是创造神的愿望,这位神明只是希望能够构建一个属于徒的乐园。
(他太过耿直,待人太过亲和了。)
因为这种不擅长阴谋和计策的性格,蛇诚挚地邀请了火雾战士来参观他的乐园,这也便成为了他乐园崩坏的缘由。
这场战争爆发的理由,无非就是“破坏了世界的平衡”。火雾们坚信即使到了新的世界,这部分红世之徒依旧会胡做非为,滥用存在之力,啃食新世界生物的存在,将所谓的乐园化作满足自身丑陋私欲的炼狱。
可笑。
冠冕堂皇的一面之词,表面光鲜亮丽的姿态,自在自得地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强行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上。他明白,这些火雾身负的所谓使命,不过是出卖灵魂给红世之徒的代价罢了,他们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为了血洗他们曾经蒙受的耻辱,向带给他们痛苦的红世之徒报仇而已。
现在,血海深仇尚未得报,又怎能允许被他们仇视的使徒过上在极乐世界的日子?真正秉持着使命之心的高洁之人可谓少之又少,而且他们定下契约的红世之王也绝非将契约者单纯地定义为工具的凡夫俗子。
虽然很多火雾参与了这场浩浩荡荡的讨伐战争,但事实上大多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其实参战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半点好处,甚至会有失去生命的风险,即便真相如此,那他们到底因为什么而加入?
——煽动。
这是他从人类那里学来的,用言语来完美译释的可怕力量。潜移默化,无声无息地从精神上彻底控制人思维的手段。与其指责这些火雾战士只会盲从,倒不如说本来生为人类的他们更能成为煽动的诱食。
无论过了多少年,人类的本质依旧存在于他们的身体里。
“这些火雾战士,个个不外乎都是是伪善者。即便有少数的一些值得怀有敬意,但大多数……”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这个世界已经被旧时的法则约束的太久太久。祭祀之蛇的“大缚锁”,原本应该是踢开旧时代的大门,迈向新世界入口的钥匙。即便真如火雾所说,徒在新世界里面能够肆意妄为,这的确有不合理的地方,但是,仅仅因为一席没有任何事实根据的话语就否定了新世界,否定了新事物存在的可能性。这就好比要在光明中消灭黑暗这些充满罪孽的存在,殊不知,消灭黑暗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最大的罪。
“逆理”,是他的权能。这项权能给了他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事实上当祭祀之蛇被逼入绝境的时候他也曾经出手帮助过他。
(可是……)
那个家伙,正如他自己所预料到的一般出现了。“循理神”,他就像自己的对立面,对于自己的一切能力,他都有与之完全相反的力量作为应对。他也的确如他所言是身为神的存在,而作为神,他的权能竟是与自己掌握的权能完全相反的“循理”。
如果自己是破坏法则之暴乱者,那么他就是守护法则的骑士。虽然他没有能够战胜自己的力量,但是自己也同样无法击败他。
而事实就是,不需要击败自己,循理神只需要将拥有“逆理”权能的他拖住就好,不让他干涉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影响历史进程的事情。
“循理”与“逆理”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诛神”结束的一刻。在他们战斗着的意识中,每每转息的一刻,实际上在现实中已经过了十分之久。
他愤怒,他焦虑,但更多的是不解与疑惑。他实在想不出循理神选择制止自己的理由,就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抑制他而诞生的一样。
对于曾引导出他内心答案的创造神,他心怀感激。这位充满了亲和力和威严感并存的红世之神,居然沦落到为了大众而牺牲了自己的结局,对此,他实在无法认同。
(为什么……心中装着一个乐园,一座天堂的,温和的神,竟然会被无数的人憎恨,被这个世界所抛弃呢?)
“他很伟大,只可惜,他做出了不该在这个时代做出的选择。”
战火过后,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循理神坦然地站在他的面前。无数的存在之力涌出,聚集在一起,规模之大甚至连身为神明的存在也感到了震撼。这些存在之力是在流失的,包含了包括火雾战士在内,以及红世之徒消逝后留下的,不过与其直接点名这些能量体的性质,用一个更充满了逝者感的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灵魂”。
“构成这历史长河演变的,推动进程的这些人、徒,都在这里,这些……就是他们曾一度存在的证明。花瓣落土成为了草木发芽的养分,动物之尸骨化作滋润大地的肥料,他们的灵魂碎片,终将如此地,回到他们的诞生之初,回归应回归之处——‘理’。如此一来,这个世界才能在理的引导下,继续有序地运作。”
“理”?他又听到了这个词,无一例外的话,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相貌和自己有八分像的家伙才能说的出来了。他的行动似乎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所奉行的法则是理,所遵循的理念也是理,所维护的秩序依旧是所谓的理,就连阻止自己……也是出于守护理的意志。
这个对理极端信仰的男人,甚至将掌握着“逆理”权能的他的,也强行编刻在了“理”上,并坚信着一切都是理的安排。
无所谓他的想法,总之,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认同。他只坚信,这个世界的发展被理(这家伙)束缚了。谁也不知道乐园的成功会带来多少生机,也不会晓得乐园化作屠宰者的乐园会是怎样的一副人间地狱,但唯一可以确信的一点就是,“大缚锁”,的的确确有着能让徒享受一个美好世界的可能性,而将这份可能性编织成为现实的,就是引导,引导徒朝着正确道路的方向走去。这样的结局,才能称得上是历史的进步。
“……所以就为了这个,你才来阻止我吗?”
引导是那个神的职责,也是所有的徒发自内心的自律与反省,而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让这个世界依旧处在无法有半分前进迹象的窘况。这场战争,更是没有任何的赢家,除了给双方带来惨痛的损失以外,还剩下什么呢?
然而循理神平静地回应他那质问的双眼。浩瀚的幽深之海面,正将对方肆虐着的,无止息的乱火吞没。
“以神本身的意志,插手整个世界的进程,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创造神选择的是一意孤行,那么理给他的结局就注定他会失败。”
“你难道想否定我和他的做法?”
“不是我来否定,这是理的判决,判断你们是错的。你们根本不明白,身为拥有神之权能的自己,一旦出手干涉这个世界,哪怕只是微小的一分一毫,也会对其产生无线连锁的影响。如果你选择拯救了一个将死之人,那么本该死去的他会对他周围的人或物会产生怎么样的影响,你又知道么?更何况,蛇的做法甚至牵连到了两个世界的存在,他们接下来的命运你们又何尝而知?本就规定好结局的他们如今迎来了一个全新的轮回,你能够保证,所有人都能得到他们本该得到的结局吗?心中为善之人可能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内心丑恶的人更可能会肆虐猖狂。届时,理将会崩溃瓦解,万事万物将失去秩序,为非作恶的极端暴徒将会接二连三地涌现,当然也会有与之相对的好人,然而这两股极端的势力,终究免不了战争,到时候,难道你还会认为,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是正确的么?”
听到循理神似乎终于说出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闭上双眼,数不尽的质问盘旋在脑海里,但这些问题,却不无例外地都指向一个终点,那么解疑的方式也许就
只有一个就够了。他在短暂地冥思,然而很快便结束了。正确与否,实际上,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循理神。”
“我要你的结论。”
对方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好,我告诉你。”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毋庸置疑: “没有什么是绝对正确的,就连你口中的理也是一样,你所说的话,是基于你对所谓的‘理’的理解而得出的,对吧?那么,我就这么解释吧。创造神的愿望是正确的,这点你我发自内心地问问,是不是?如果你认同了这个愿望,那么你会和我一样,刚开始也会对这个愿望感到可笑,因为绝对的极乐世界是不存在的,就算是这个世界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一样。不过,善与恶需要平衡,当新世界的善恶平衡,使徒们便将会走在各自的道路上,你所期盼的秩序便将会一直运行下去,而在这一点的基础上便是引导,如何引导……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该明白到底该怎么做,神……我们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真正的善人终为善,真正的恶人终为恶,不仅仅是新世界,这个世界同样地,要将属于它的命运归还给属于它一份子的每一个存在,不论善恶,无论是人,还是使徒,亦或是火雾战士都是这样。只有他们才能构成一个世界。单就这一点来说,他们没有什么所谓的既定的结局,他们每个存在的故事都该由他们自己书写,而不是由所谓的理来规定他们既定的结局。但就我而言,你乐言称道的理,就是绝对的无。”
他很淡然地,击碎着循理神一直奉行的信仰,这片由对方撒给他的光芒,如今正在被他用黑暗淹没。
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但还是感到意外的循理神闭上了双眼。这次他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掌握着“逆理”权能的对方永远和他水火不容,当然这一点,对方也是一样的。
“既然你的回答是这样,那么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阻止你。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从今往后,你将成为一个毁天灭地的传说留在这个世界上,届时人人都会对你产生畏惧,你也将不会被理所呵护,所有的人都会排除首先身为怪物,而不是身为神的你。”
“这就是你的最后手段吗?毕竟,你一个人对付不了我。”
“所以动用了整个世界的影响力……是这样吗?这次谈话过后,我保证你会变成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孤儿,你身为神的权能也不过是个笑话。放心吧,单论这点,你却无法用同样的手段反制我,因为这个世界身处于理的拥护下,他们信奉的永远都是明遵纪,守秩法,对于你这样的异端,绝对是无法容忍。当然,你要是改头换面的话……”
“滚。”
只有一个字。
“那么,就只能这样了呢。”
回应的只剩下冷笑。从现在开始,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象征着灾厄的存在,神话中吞天裂地的怪物,他的存在,正如他的名字所象征的一般——“逆理神”。
不……
应该说是以西方神话中的大恶魔为原型的堕落神“天煞逆魂”——撒旦·格尔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