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如果,命中注定“天煞逆魂”是带来灾祸的化身,那么到最后,身为火雾战士的一行人注定会对他拔刀相向。这么做,完全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单纯地只是因为火雾战士的义务与责任,更何况,就算自己不做,也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件事。
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这样的存在就必须被讨伐——只需要带着这个正义的借口,一切就会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但反之,传说沦为了谣言呢?倒不如说,如果坂井悠二成功击败了所谓的命运呢?按照那个少年原本为他们所期待的那般,将流言蜚语击碎,作为稳固世界的存在而显现于需要他的地方。到时候一切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被规定的是邪恶的一方,但他……坂井悠二就是邪恶的吗?就因为和被定义为邪恶的存在签订契约,就是邪恶的,毁灭的化身?换个角度来想,正义、邪恶,发明这些词汇的是人。这是人类为了定义某一方的特性而存在的工具。
下面,我们可以说说,格尔昆在与循理神决裂之后的故事了。
不过首先还是说明一下他的名字吧。他自身的称谓,“逆理神”的这个别号,道理和循理神、创造神一样,都是源自于自身的权能“逆理”而引申出来的。
至于红世真名“天煞逆魂”,便是彻彻底底地将他的价值定义在了其中。
接着说“格尔昆”,由于他的诞生之初没有实体,当初用来观察世界的躯壳也是模仿人类的男性制作出来的 ,而西方中的“格尔”指的多半是男性才有的名字。虽然男性有的名字很多,但他唯独偏偏选择了这个。当然,即使是现在,他也依旧有自由改变身体的能力,可以是女人,也可以是动物,甚至是植物也能够变化。然而,这个变化可和“千变”修德南不同,将军的变化都有作为蚩尤的本体为根本,而格尔昆却没有任何固定的存在形式。以前没有躯壳的时候,就是以无实体的意志形式存在于世界。
现在来说明“昆”的含义。“昆”,作为金字文形时,表示二人在日光下行走。昆,同也,理生昆群。因为孤身一人,又受制于循理神,他很难以自己的意志对现世进行直接的干涉。于是乎,因为有需要,作为类似于火雾战士的容器便诞生了。
与其他红世之徒与人类签订契约不同,凭借自身“逆理”的权能,他能够随意与“存在着”的介质签订契约。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与动物签订契约,但是绝对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能被他承认的存在,最基本的都是以有“人的本质”作为前提。虽说理生昆群,但也只是限定在“人”的范畴罢了,倒不如说,唯独具有“人的本质”这个特征的存在,才是成为他契约者最基本的条件。
与“人”签订契约,成为共生共荣的存在,一同在光明下并肩行走,以及,只要以“人”为前提,一视同仁,无论何种存在都能成为其契约之人,这便是格尔昆。
最后,既然作为被定义的魔神,那么要体现出恶魔的特性,“撒旦”这个名字,无疑再合适不过了。于是乎,逆理之神,“天煞逆魂”撒旦·格尔昆便这样诞生了。
但恶魔不是最开始就被当做恶魔的。
格尔昆偏爱人类,对人类这一族群的存在本身具有相当浓厚的兴趣。
起初,对于跌入低谷的善人,他会助推波澜,暗地里帮助其摆脱困境;至于那些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自私而纯粹的恶人,则会让其自食恶果。
这并非是出自主观臆断,反而是根据现有的条件施加的合理外力。善人有善报,恶人亦有恶报,天道有轮回,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格尔昆只是充当了其中的催化剂。
因为选人的标准尤其挑剔,以至于这种干涉终究是小范围的,是万里挑一的,并非对现世的稳定性产生过什么巨大的影响。格尔昆自认为出手还算有分寸,他享受着那些在自己的一步步诱导下,逐步走向令人期待的结局的过程。
然而,作为干涉方的不仅仅是他。
贪图人类存在美味的红世之徒,那些贪得无厌的生物偶尔将魔爪伸向了格尔昆看中的人类。而对于这些妄图玷污杰作的不速之客,格尔昆自然是毫不客气地驱逐。
刚开始,他宣布这些人类的所有权,同类的怜悯之心使其并没有夺去这些吃人之徒的生命,只是以神的威名自居,同时以此威慑,警告他们切莫再犯。但是,这种糟糕的情况屡见不鲜,而且随着次数的增加,一个又一个危言耸听的传闻在红世中蔓延。
待到未曾相识的红世生物二话不说地向他露出獠牙时,格尔昆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倒不如说,当他选择纵容那些狂徒活下去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红世之徒的背叛者,掌握权能的堕落魔神将刀子捅向了自己曾经热爱的同胞。
不知道是谁先启的头,总之这种荒谬的不经查实的说法一瞬间一呼百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人群中传开。而且因为左耳进右耳出的人很多,甚至还衍生出好几个不同的版本。等到火雾战士听进有关逆理神的传闻时,已经默认为他是一名给世间万物带来恐惧与不祥,随意干涉人世的扭曲神明。
不明所以的火雾不知道其为何样,只知道有一个比肩创造神祭祀之蛇的恐怖怪物自由地穿梭在世间,为一切带来灾难与不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一切反动势力,以及所有企图扭曲红世与现世规则和法理的个体,都被强行嫁以和逆理神有关的罪名。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世界的祸害。
嗯……你问为什么人们会盲目地从信这样的绯言?只不过是蝴蝶效应罢了,改变一切的前提,仅仅需要一个微小的支点。当谣言蔓延开来的时候,就算你觉得那些荒唐的发言是绝对错误的,但是,大多时候比起认为擅自散播信息的是无比愚蠢的人,倒不如说在更多的人口中吐出来的话语往往和他们听到的大相径庭。就是在这么一个效应下,不停地经过加工的“谣言”愈发混乱,甚至到后来演变出多个版本的结果。但无论怎么变,只有灾厄就是灾厄,这一点“事实”丝毫没有改变。
那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勇气告诉大伙,这些说法是错误的吗?当你的观点被大众所排斥,你还会勇于说出来吗?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如果你觉得就算死也没有关系的话,那你倒也不是不能澄清你的观点。
哦,你想问为什么格尔昆不能用同样的手段,这个道理很简单,优先级是原因之一,另外就好比你是更愿意选择相信自己人还是外来人一样,或许你会说自己相信真理,相信正义,但是,谣言到最后都变成“真理”了,一个人的力量又能改变些什么呢?就算格尔昆使用武力排除那些否定他的人,他成功了,他胜利了,可到最后,尸山血海,血流成河,谁又来为他制造的一系列杀坊辩解呢?
人们总会把自己关闭在一个安然的小屋,阻止一切破坏这个小屋结构的行为,包括扩大他们的安然之所。因为要实现这件事,他们的保护伞就必须要做出牺牲。但或许又是,没有人也可能是极少人,能看到破坏这个保护伞所带来的好处——利大于弊。尽管有人预见了这一系列事情的真相,也不会敢大声宣言。
于是乎,他离开了。既然这里容不下他,那就一走便是,反正这里也没有值得他留念的东西。凭借着自身无穷的力量,格尔昆在各个不同的世界来回穿梭,而且大多数是引出自身的一部分意志和当地的生物进行交流,用和签订火雾战士的契约这样类似的方式进行对某个世界的干涉。
还有就是这个独特的契约,只要是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便可废除 ,以及,在双方中的任何一方死去的情况下同样可以。
在游历了数不清的世界后,逆理神感知到他的根源之处即将出现一场大变。昼夜当中的恒星闪过幽暗的天空,成为划破天际的光束,直奔向未知的远方。
时机成熟了,让那个循理神一直默默守护着的“理”崩溃瓦解的机会来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最后一次结束了与异世界人的契约后,他回到了这里,用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手段和一个人类签订了契约。
契约很完美,这段经历是他至今都没体会过的。双方的相处极其融洽,对改变这个世界也具有同样的共识。身为人类的一方甚至能比之前契约的任何一人更大程度上地发挥他的力量。于是乎,为了在这个世界立足他们的地位,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的契约者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逆理之殇”。
用远超常人的力量,他们开展了一系列为了达成目的的干涉。他们无敌于世间,几乎无所不能,两人以位于世界绝对顶点的力量等候那个颠覆一切机会的到来。
然而,在那个时刻之前,他们还要走过一段很长的路。“逆理之殇”干涉的结果并非都是好的,正因如此,他的一系列行为被人曲解,久而久之,他成为了火雾眼中的异类,徒眼中的恶魔。强大的力量招致的结果是被人当做定时炸弹,排斥和迫害。
对所谓的命运,以及不公的反抗,对人类可能性的坚定信念,这便是“逆理之殇”。只可惜,作为独立于现世与红世的唯一存在,他们注定是孤独的,事情的结果也大多事与愿违。
臭名远扬,罪孽深重,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名号在所有人中已是恶劣到了极点。但凡是因为疏忽被发现了一次,就会有数不胜数的徒、火雾战士找上门来,打着各种各样所谓正义的名号讨伐他。
其实格尔昆和他的契约者都知道,这些火雾和徒大多数是在各种各样的煽动下才会不惜性命地挑战他们。既然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表明了他们的存在性质对于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来说究竟有多么恶劣。
不受法则的约束,仅凭意志就能随意地干涉他人——
凭什么呢?凭什么就只有你有这种过分到让人垂涎欲滴的力量?
不自量力,盲目无知,造成狂徒全都灭亡的原因,格尔昆也懒得去想。无论他们想要的报酬是什么,他都没有兴趣,他只知道,那个时候循理神所说的话已经达成了。每每打败,击杀一个火雾战士或徒,他们的恶名就会更加泛滥,因为杀戮不止,人们会视其为洪水猛兽,会因为听到他们的名字吓得惊惧不已。
只要格尔昆不做,那循理神便无法亲自干预这个世界。这便是当初循理神说的,为了对付他所采取的手段之一——甚至说,根本不用出手。
当旅行走向终点之前,眼中的风景皆由自己见证。既然是异类的选择,就必须拥有承担一切的觉悟。
格尔昆和他的契约者十分清楚,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都没有在乎的必要,真正值得他们提防与注意的,则是与之相对应的存在——“循理御座”。
这便是循理神的另外一个手段,也是他的底牌。只要他们要做被御座视作越过雷池的事情,那么无论在哪里,御座终究会前来阻止他们,甚至会抹杀“逆理之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