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才是，拼上性命，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徘徊的战斗。现在夏娜她们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
??????但现在不是。
????（说起来，也有这回事啊。）
?????之前，神秘降临的“红世之王” 对孤身只影的悠二发起了致命的袭击。现在回想起来，对于能活下来的这一件事，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 “红世之王”的模样……我记不清了，我的战斗也是……一切都像没存在过一样。）??
?????“我”的战斗。
????????理所当然的吧？ 因为坂井悠二之所以能活下来，靠得根本不是自己的力量。蝼蚁般的存在，有什么资格掌控那种力量呢？这具身体不过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已。
????????被当作工具来挥霍力量，事实上的确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降低身体的负担。但尽管如此，仍依然付出了沉痛的代价。这副身体，这个容器，根本就没有强行容纳这股力量的能力。那个时候的记忆几乎被毁，连稀碎的粉沫都没有留下。被活生生肢解的感觉痛苦到几乎让人精神崩溃，但更可怕的是，碎掉的骨头，散掉的骨架，还会在一瞬间拼接为原来的样子，然后在下一秒又支离破碎。
???? 这种痛苦，已经重复了到底多少遍呢？
??????——忘掉了。也许因为人精神感官上的本能反应，很恐慌地把痛苦的部分自动屏蔽掉了。当然，连同那部分的记忆的抹去，几乎什么也没有留下 。
???????但唯独有一点记得很清楚?，自己赢了。换句话来讲，就是单纯地活下来了。 袭击自己的敌人被这双不属于自己的手扒皮拆骨，少年第一次见到了使徒的内部。
???????内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窝蜂涌出的燃烧着的火焰 ，就这样也配被称为“生物”吗？什么啊，所谓的创世神就创造出了这么个内部构造全部是欲望的东西?
——咦?
???? ?? 奇怪……不是已经忘了吗？这份记忆是什么?
???????血流不止，狼狈不堪，苟延残喘了许久的少年，因为在怪物怜悯的戏弄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毙命。接着，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妥协了，被迫和体内的恶魔签下了协议。
???????想活下去，想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 怎么样都好，不想死，只想活，只是作为本能，作为生物活着而已。这是当然的，想当然的吧？大义、情分……无论嘴上说的多么光鲜，实际上谁还不想活着?就算是蚂蚁之类的虫类，在被什么水滴刺激到的时候也有恐慌的现象，就算这不是来自某个恶趣味的人类所做的也没有关系。只是由于自己的生命遭到了威胁，就这么简单罢了。少年怀着这样的想法，于是第一个契约成立。
???????那一刻?，体内的恶魔的声音就不再只存在于体内，而是变成了存在心中。 思想、欲望、精神……无数的象征着这副躯壳存在的信息一瞬间向一个黑洞涌去。
???????残肢断臂，血肉模糊。活活的，堪比野兽的厮杀。
??????记忆的走马灯到此为止，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回忆起的那份疼痛。肋骨尽断堪比擦伤，心脏破爆碎也不过是小事。反正无论什么地方毁坏“他” 都能在下一秒接上，因为那个“他”就是拥有着这样力量的魔神。不过，换个角度想?，也许只是因为现在的“坂井悠二”本身归根结底不是人类罢了。
???????这仅仅是无论哪里坏了，就能像拼玩具一样接上的理所应当的理由。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在接近零点的时候……）
?????（这件事?）
??????不过是 为了演造出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拖着人类机能全部损坏的躯体走到那些认识的人面前的假象而已。让这个一度在那场战斗中因为被刨开胸膛，从中可见的可笑宝具发挥它那本用不上的力量，仅此罢了。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的，被“他”一手玩弄着 ，破坏着?，重生着——“只要我愿意在，你就绝不会死。”
??????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得到了全新的可以获得力量的机会 ，同时……也诞生了一个在他身旁如影随形的恶魔。
??????现在，再度通往归墟大门的自己，回想起了这件事。但仔细想来，自己确实是出于本能想活下去 ，但紧接着值得思考的一点便是，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或者说，为什么活下去?
??? ??—— 我们都是一样的，讨伐着连自己都数不清的红世之徒后，在最后的最后，面对无力回天的败局，面对远超自己实力的对手，然后失败，死去。早晚会有的吧……这一天。所谓的战斗就是这么一回事。这就是……我们‘火雾战士’的结局啊。
????? ?——“火雾战士的结局。”
? （——你‘想活下去’或许是出于本能，但你‘一定要活下去’的话又是出于什么呢？无论生死，你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而言可有可无。）
??????啊啊，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 ?（——我说过的吧，你讨厌类似的话。）
?????不知从何而来的反感、厌恶。?少年本以为只是可笑又荒唐的想法，但是却会愤怒。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呢。
????（——你恨……‘火雾’的——）
????（使命?!?）
??????时钟的指针会一直朝前走，最后无疑还会回到原点。实际上，重复的依旧是与前面完全一致的事情，也就是说某些一成不变的 事情就是如此——
?????（死。）
???????这就是火雾战士。这就是火雾战士的，和人类和火炬没有任何异别的结局。命运、使命、战斗……纵使这般，在知晓一切的前提下，那个少女……她依旧选择了这条道路。不是出于对红世之徒的愤怒和复仇，也不是出于对力量的可笑渴求。
??引导、憧憬，她因受到种种因素的影响 却像自然而然地踏入了不归途。那个少女就是具备着如此的决心，不会也不可能后悔。她真是毫无疑问的崇高之人。
??????然而少年不由自主地冷笑。
????（但是这都和我没有关系。制止、讨伐破坏世间平衡的暴徒?，从而守护世界的秩序?）
???（多么伟大，多么动人，多么高洁?!?）
????（是啊，当然了。这可是参与到了拯救世界的战争中呢。）
????（可是……拯救了谁呢？）
??? （拯救了很多的人呐。如果没有火雾战士，御琦市可就成为了‘猎人’法利安格尼狩猎的天堂呢。而且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拿最形象的，对，要是没有火雾战士的修复，池、绪方还有那个学校里的所有人毫无疑问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吧——从这个本应存在过他们痕迹的世界上消失。）
????（但是医生，能‘修复’自己吗？）
????（?）
???? ?匪夷所思的疑问被魔神接而托出。
?? ?（那我现在问你，你是想保护这座城市?，还是想回去，去拯救你喜欢的某人?）
??????总的来说，这些设问姑且可以划上 等号。但不得不引人在意是便是，为什么要这么问的原因。英雄救美的事情听起来就如同过家家的游戏，简直可笑，荒唐。在这所有人都陷入危机的时候，少年怎么可能那么自私和幼稚，答案当然是——
???? ?（我想回——）
???????回应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吧，暴露了吧？ 没?? ?（我想回——）
???????回应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吧，暴露了吧？ 没有第一时间冷静下来思考就会产生的本能反应。但既然作为本能?，肯定包含了一些东西。就比如，这样反映问题的设问——
??????（为什么……）
???????——会脱口而出??明明是个可笑又漏洞百出的疑问呢。
????????这下 子或许能够理解了，“坂井悠二”真正想做的事情。从明面上来看，他只是想挽救深陷危机中的少女的生命；往深层次一点，也就是渴望守护身边重要之人的心情，还有——
??????（夏娜……）
??????? 在极端情况下，自己最为在意的独属一人。是的，极端，极端到不考虑任何人，连同自己也忽略掉的极端。真是可笑，这又和之前所说的求生本能起了冲突。人类这个生物群真是有趣又复杂——该这么说吗？确切地来讲，复杂的是人类的内心吧。
???????就算 本质上已经不属于人类，但只要存留着人心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了。
??????“坂井悠二” 真正想活下去的理由，这个甚至可以说成不惜背叛求生本能的理由。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正好可以作为他绝对要变强的理由。
????????夏娜（火雾战士）没法拯救自己。他们的一生是作为道具，或许壮烈但绝对是冰冷的一生。
??????（战斗……从诞生之际就开始战斗，战斗，战斗战斗战斗战斗?!?这样真的能让人觉得骄傲吗？不说什么自由也没有，到死为止都一直沉浸在杀戮中，这种事——）
??????? 绝对……绝对无法认同。为此，绝对要变强?!?
???????当逃兵?找救兵?想战胜敌人的方案?这算什么，就没有能一次性解决的途径吗？这脑子里可装不下人类的脑细胞供以消耗?!?
?????（——想回去的话，简单地和我说一声就可以了。哪怕是稍微地点头表示同意也是一样。）
?????? 悠二百分百地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也了解自己回应中所包含的分量。
（想想?，你是否已经真的已经认同我了。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想要力量。只要力量的话，可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喔。）
?????（尽说些废话?……）
???????跑动着的步伐停了下来。悠二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即将要操办一场仪式般慎重。
?????“‘天煞逆魂’，逆理之神——撒旦·格尔昆。”
??????慢心狂傲，誓必违抗这个世界上一切让人感到不满，一切 冠冕堂皇之词的，叛逆的魔神。这就是他的名字。
?????? 魔神冷笑一声，为终于做出选择的候选人感到高兴:“尽情展现你的欲望即可。”
??????他正如神话传说中反叛上帝耶和华的堕天使，那个因狂妄自大而被驱逐天国的恶魔。但他其实并不习惯别人这么叫他，对他来说还是——
?????“契约的时候，不要隐瞒自己，给我看你内心深处真正的东西。”
????? “我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被你看穿的呢，格尔昆?”
???? ??还是，这个名字更让他觉得舒适。被唤为恶魔什么的真是沉重无比。
????? “至今为止，我对你的认识大多局限于猜测而已。因为你还算个是比较容易搞懂的人类。”
??? ??“是么?”犹豫了片刻后，悠二最终毅然决然地开口，“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