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这些的不是我,是逆理神。)
他是这么觉得。没有神的力量,他只是一个蝼蚁般的存在。计谋再多,准备再充裕,也赶不上事态的变化,也无法抵抗拥有绝对实力的强者。无言以对,悠二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他知道对方说的是谁,也清楚她话语中的含义,而且是再清楚不过了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感实际上对她而言有些幼稚。对上这样老道的人,他的内心几乎没有躲藏的空间。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不过明明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你却还是要走吗?简直是一个任性的小鬼头啊,和以前那个怎么都要跟着我的小家伙一样。要真是这样的话,如果我是那两个少女中的其中之一,可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待在一起。”
这句话有些打击到了他。悠二抿了抿嘴,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留下来还有拖累大家的风险,而且现在……我已经没有回去的地方了。坂井悠二已经消失了,不管是曾经身为人类的我,还是一度成为密斯提斯的我,都……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身为坂井悠二的影子罢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已经……没有你回去的地方,你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是的……已经成为世界公敌的我……是不该有自己的归属的……”
“有啊,这里……难道不是吗?”玛琼琳平静地说道,平静得甚至让悠二感到意外,甚至觉得她根本不是平日里那个大大咧咧的“悼文吟诵者”。
顺着玛琼琳的背后,少年看见了刚才在一起的两人。夏娜戴着“克库特斯”,在威尔艾米娜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见到呆若木鸡的悠二,那一刻,少女一把挣脱养母的双手,直冲冲地向他走来,经过了侧过身为她让道的玛琼琳,来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举起了手……
“啪!”
狠狠地,朝着任性的少年扇了一记耳光。
等到悠二反应过来时,怒字当头,娇小的少女已经怒火中烧,拧紧了双拳,差点要用拳头作为第二击。悠二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模样。
“夏娜……?”
“你想去哪?”
理都不理他的反应,一下子直逼问题的核心。
“我……想离开……”
——“!”
一拳。
没有任何地收敛,完完全全就是少女身为火雾战士的,全力状态下的一拳,直接打在了少年的胸口处。
玛琼琳和马可西亚斯暗自吃惊,没想到夏娜会做得这么绝,按那一拳的力度来看,就算是玛琼琳也不敢硬吃。身为监护人的威尔艾米娜则是以眼神示意他们两人不要做声,接着继续看向少女那边。
蒂亚马特说不出的担忧:
(注意分寸。)
(我相信她会有自己的判断是也。)
倒退数步,悠二也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使出这番力量的夏娜,虽说现在的他身体素质已经达到远非训练时的自己能够相比的程度,但还是接不下少女全力下的一拳。
要说痛不痛,那绝对是痛得要死了。换作是之前的那个悠二,恐怕胸口已经被打穿了吧。
少年纳闷,不解。不明白自己的离开为什么会让她如此的气愤,明明自己并不是必要的存在。现在的他分明已经失去了作为“密斯提斯”的价值了。可笑地一想,自己在她的心中,还能占据多少?身为坂井悠二的自己究竟有多重要?
“你做什……”
“你再说一遍试试?”
“为什么……夏娜,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
话不多说,又是一拳。这一次,少年已经快要吃不消了。对方似乎根本不知道手下留情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
“你敢再说一遍?”
依旧是冰冷的,极具威胁性的发言。即使知道了结果,悠二也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因为这样就能改变他的想法,他自认可不能走得太远。
“咳……咳……!说实话,如果我真的留下来……‘循理御座’——‘逆理之殇’的对立面迟早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我的存在也早晚会被‘化妆舞会’发现,更何况我身上还有‘零时迷子’这个定时炸弹,从现实的角度来讲,为了不连累你们,我只能……”
还是一拳,但这一次,力度比之前的更甚。
“ 呜哇——!”
虽然身体素质极强,但毕竟是刚刚契约完成,悠二的实力远没有传说中的“逆理之殇”那般强大,面对自己根本没法做出防御的情况,单单依靠身体进行承受夏娜的重拳,一下子就逼近了极限。
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他已经受伤了。红莲焕发,她着上了火焰斗篷的色彩。
“现在你说,还走不走?”
正当悠二要回答的时候——即便他已经知道夏娜一定会再次打过来。
(——让我来吧。)
(格尔昆?)
悠二下意识地喊出他的名字,但很快的,他就明白,格尔昆是知道自己难以面对眼前处于几乎是失控状态的少女,想要通过夺舍的方式帮自己一把。想当然的,他拒绝了。
(不必了,我能处理好。)
(别被打死就行,她是认真的。)
悠二“嗯”了一声,接着吃力地走上前,缓慢地,向夏娜一步又一步地靠近。之前与摩卡加斯战斗时的那份凛然,那份从容,现在全部荡然无存。
他面对着这位无比向往的少女,自己心中真正所爱之人,他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不打算把那句最关键的话说出来。
“实力、人脉、背景,这些我都没有,我的手中空无一物,这座美好的城市、曾经的家人、伙伴、吉田同学……亦或是你,现在的我除了能保护好自己,根本就无法保护好任何人。我什么也做不到,正因为这样,我就只能选择离开你们,这样我才有机会变得更强,才能尝试强到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到那时,我便回来,和你们在一起,而且也只有那样的我,才配和你们在一起!”
二话不说,少女再度上前,重重地将拳头打在他的腹部上。只不过,这次的她收了力。用尽全力,悠二选择了硬吃下这一击,接着强行支撑着身体不要向后退去,因为他还有话没说完,不能就在这里打住,同时,因为惯性的作用,他下意识地,一下子便将少女抱入怀中。
悠二意外地察觉到那记拳击也在同一时刻收回去了,也就是说,少女是故意让他抱住的。
正当悠二感到诧异,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夏娜却静静地将脸部贴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处。
这一刻,时间宛如静止,每分每秒的流逝都宛如隔世。悠二能清楚地听到自己此起彼伏的心跳声,以及感受到少女似乎因为刚才的消耗而吐出的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喘息。
直面心灵的最深处,自己嘴上从来不愿意承认的地方,稚嫩无暇的少女用她毕生最温和的语气柔声说出了她一直不敢说出的话语:
“我,喜欢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