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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黎殿内。
“……以上,就是今天有关于火雾战士军团的报告,盟主。就目前来看,直到我们宣布大命正式开始前,他们都不会有任何的动静了。”
右眼带着眼罩,外形为拥有高挑身材,身着洋装,带着大型锁链装饰物的妙龄美女如是说道。将自在式构造出的报告收纳回去,她微微地向玉座上的男人行了个礼。
“辛苦你了,吾之参谋。”
低沉中年男声从口中吐出,清晰入耳。奇异的是,明明用是用充满威严的腔调说话,声音的主人却让人感受不到与之匹配的高傲。他的气场,竟凸显出了像是与生俱来般的柔和。如果不是立于玉座之上,他估计很难带给人们紧张感吧。
但是,这并不代表,所谓的神之存在就能一概而论。只不过这位有些许的特殊而已,他是位于世间象征着“创造”以及“肯定”的顶点,是处于无人可匹及领域的唯一真神。他曾经在古老的东方有过“伏羲”这一名讳,其存在本身就已经是确确实实的神话。现今的他虽已经将其舍弃,但象征其权能,万古不变的名号依旧存在——
创造神。
能在这样的存在面前说话,且不必屈膝行礼的,就只有三个人。
化妆舞会的参谋——“逆理仲裁者”贝露佩欧露。
“只要等号召的红世之徒聚集过来,新世界的大门随时都可以敞开。准备用的自在式已经让丹塔利欧完成了,剩下的,就只是恭候您的差遣了。”
男人点了点头。
“汝等做的很好。届时余会亲自去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火雾战士必然来势汹汹,‘炎发灼眼的讨伐者’想必会成为吾等首当其冲的阻碍吧。就麻烦卿等做好护卫了。”
“诚惶诚恐——怎么了,黑卡蒂?你的气色有点不对喔。”
闭目,十指相扣置于胸前,跪坐在一旁,她虔诚地祈祷——从开始到现在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的少女,在听到贝露佩欧露的声音后缓缓张开了双眼。这个举措的动机并不是因为旁人的话语才触发的,单纯只是因为主人的目光已经瞥了过来。
她的身体十分娇小,硬要说的话可以称作典型的三无少女身材吧。瞳孔是水色的,空洞却富有神采,头戴的大巫帽和身披白色的披风让人不禁联想到巫女的形象,长至其肩的浅蓝色头发更是为其增添了一份常人无法觉察的深邃。若有人将其定义为“无机质的少女”,想必也不奇怪,毕竟连本人也根本不在意这类的评价吧。
祈祷。
祈祷。
虔诚地祈祷。侍奉创造神的巫女——这一身份便足以彰显她存在的意义。
被称作“黑卡蒂”的少女抬起头,目光朝向玉座上的男人。
“奇点……出现了。原本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意外,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贝露佩欧露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她很清楚这位“顶之座”因为感官过于强大,由心中莫名产生的第六感有类似于预知方面的能力。尽管一向崇尚谨慎和紧密思维以及逻辑的贝露佩欧露不太把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感觉”当一回事,别人的话尚且不论,可如果是黑卡蒂的话……
以类似于人类的外壳作为凭依的创造神——祭祀之蛇意识到了自己御座口中的深层含义。和几年前的那次一样,根本无法理喻的,意外中的意外总是会令人无法捉摸,它意想不到的发生,这样的状况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产生,即使是身为神明的本人也无法觉察分毫。
这就好比人类的灵光一现一般离谱,离奇得像是一种莫名发生的意外。
贝露佩欧露知道无法用常识去理解黑卡蒂的话语,但已经亲身经历过几年前那场大命的失败的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调整思维的方向,只需要在此基础上稍作思考,就能得出个大概了。
“你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缺少……能够看见奇点的双眼。很遗憾,盟主赐予我的这双慧眼,这幅躯壳,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感知到那不可视的存在。”
祭祀之蛇淡淡地开口:“虽说连余也有所察觉,但是刚开始感觉到的时候,它带来的冲击无疑比卿感受到的要小很多吧。用世俗的话来讲更像是‘错觉’一般的事物,是下一秒就完全能够遗忘的意识。但既然卿已经感受到了的话……这次的大命,恐怕已经无法像如期那般顺利了。”
“我等的盟主啊,非常抱歉,我的能力有限,无论怎么努力,也始终无法窥探到命运齿轮运行的规律。”
“无妨,毕竟……”
祭祀之蛇长长地呼出口气。
“什么都改变了……从‘循理御座’出现的一刻——不,从数年前吾等大命被她揭露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吧。循理神已经急于将世界运行的轨道拉回正轨,却忽视了组成这每一环的存在当中,隐含的无限可能。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被规定好的事情’,只是那循理神一行太过拘泥于此罢了。”
“盟主。”
“怎么了,大御巫座?”
空洞如她,也少见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完美遵循‘被规定好的事情’就一定是错误的吗?”
“怎么能这么说呢?原来,卿也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啊。也许,那是在这个世界的选择下自然而然产生的结果吧。余以为,至少它不是错的。但正如事事难料,可能性几乎为零的事件也还是有可能发生,正如卿察觉到的奇点一样。在那数不尽分之一当中脱颖而出的,堪称比肩神明存在的本身的奇迹。至于新的命运齿轮该怎么运行,这就交给新一轮的人们去掌控它吧,吾等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黑卡蒂没有出声,看她的神情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这时候,贝露佩欧露身上携带着的锁链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盟主,将军回来了。”
应着贝露佩欧露的话语,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一个有着铂金色向背头,穿着西服,带着黑色墨镜的魁梧身影步入了殿内。挺直的腰板,昂首阔步的身姿显得特别有力。男人的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钢枪,寒锋流露,盛气逼人。虽说身着洋装,但这古典的东方兵器却意外地适合这副装扮。无名的气场化作威压默默地散发开来,令守备的使徒不禁扣头相迎。样貌的懒散无疑是有意为之,他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是一个下一秒就能够完成全副武装,严正待命的战士。
星黎殿的环境一向以幽暗而深邃引人敬畏。一般来说,殿内除了三柱臣和其主人外,这里不会有任何人。若是有什么使徒步入这里,心里边不免会涌出一股不安的感觉吧。但来者显然不是如此,见到御座上的身影,他以钢枪作为支撑,很自然的,恭敬地单膝跪倒在地。
“盟主。”
沉稳有力的中年嗓音,仿佛出口的是资历已深的老兵。口中吐出的是一股烟味,想必是刚刚在入殿前把烟头扔掉了吧。如果是这位的话,这个世界上多半没有足以令他感到畏惧的存在吧。
黑卡蒂皱了皱眉头。如果是以前盟主不在的时候,她绝对是第一个起来斥责他抽烟坏毛病的人。当然现在虽说不满,但她实际上也不会说什么。干涉将军的个人喜好什么的和她本来就搭不上半点关系。
(真难闻。)
只是会这样想而已。
“辛苦你了,将军——‘千变’修德南。”
“禀报盟主,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外界宿已经被我等系数扫清,剩下的不是已经投奔佐菲·萨法利修门下,就已是风中残菊。另外我认为败党已经不再具备顾虑的价值,但要说是赶.尽杀绝还是严阵以待,一切都听您的号令。”
“既然已经不构成威胁,前者就没有必要了。吾等的大命,必须时时刻刻摆在万事的第一位,而且现在也必须迅速把主力调回来迎接劲敌,以此确保新世界的完整性,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能完全地肃清余党,是我的失职。请盟主恕罪。”
“无妨,没人能够比将军做的更好。若没有卿镇守在身旁,这场大命余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开展。”
“是。”
见修德南依旧保持着跪地行礼的姿势,祭祀之蛇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
“卿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并没有什么特别——盟主,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但是已经有部下向我报告了一件事情。”
“但说无妨。”
“是。据我所知,最近从卡海勒那边过来的使徒数量锐减,大部分使徒使徒选择绕道而行。听闻是有‘盛装骑手’和‘不拔的尖岭’路过彼处,虽然他们是身经百战的强者,然而我并不相信单单凭借一介老练的调音师会让这么大规模的使徒选择改道而行。如我所料,不久后又有一个消息传来了。”
“什么消息?”
“外出侦查的‘蛊溺之杯’皮尔索因回来向我报告,传闻卡海勒出现了一个怪物。他将遭遇的使徒尽数杀光,没有人能见过他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他究竟是火雾战士还是红世之徒,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说法。只是……据皮尔索因打听到的,见过那个怪物的徒都死在了他的手上这一点,是货真价实的。”
贝露佩欧露见状把话接了下去:“有一个问题,将军。先不管这个所谓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人,你都说了,既然见过他的徒都被他杀死了,那为什么他的消息还会传出来?”
黑卡蒂缓缓地起身。
“如果传言不是假的话,那就是本人有意为之,不然……”
“这个时候还跳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这是把传言当作挑衅我们的信号吗?还有,如果只是杀死红世之徒,那多半可以判断是火雾战士——至少也是站在火雾战士一边。指不定这还是火雾军团的后手或计划,但事到如今做这样的事还有什么意义?新世界都将要完成了,不管怎么说,盟主,我们不能因为区区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就影响了吾等的大命。”
祭祀之蛇微微颔首,接着把目光转向修德南。
“吾之参谋所言极是。大命的执行乃是吾等的指标。不过余还是想多听听你们的意见,将军,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就像是意料之中的,问题抛给了修德南。不过,看来他已经早有准备了。卡海勒的事故、传闻中的恶怪物、使徒的改道……将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都微妙地指向一个奇怪的终点。这是一场意外,一场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而且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意外。
恐怕在修德南说完这句话后的下一秒,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吧。不,正因为他们身为“三柱臣”才更加清楚。
“不知盟主是否还记得几年前‘循理御座’的事情?先且不论,我斗胆一提,这次的‘怪物’,或许就和几年前我们的复活盟主的消息败露,以及那两个大人物有关。”
祭祀之蛇的神情顿时愈发凝重起来。听到这番话,一向默不作声的黑卡蒂差点惊呼,反应过来的贝露佩欧露则是一改较为轻佻的态度,转而迅速投入到大脑高速运转的状态。
“嗯……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差点给忘了。的确,你的猜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像那个时候一样,这是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绝对无法察觉到丝毫的意外,以及这意外也会带给我们……不,是必定会带给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果。当年一事,若不是盟主的决断让我们及时从‘那边’赶回来,只怕……”
黑卡蒂补充贝露佩欧露的话:“天空的流星划过,速度之快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但那一闪而逝的光芒就足以让所有人记住它的身影。而且,那颗流星出现的时机、轨迹,它的一切都没有自己的规律,毫无章法可言,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它将在某处落下。换言之,‘他’是‘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同时也是‘必定降临此处’的存在。”
贝露佩欧露的神情显得有些微妙和不可思议。
“等等啊,黑卡蒂。你的意思是这个恶魔的出现完全是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意外,但同时他却一定会出现,是这个意思吗?脱离历史运行轨迹的,却身处于这个世界的‘第三者’……我想起来了,盟主,如果真的是这样,据我们三柱臣所知,完全符合这样条件的只有两个人。难道……”
“贝露佩欧露,吾之参谋啊。”
祭祀之蛇意外地打断她的话语,长叹一口气,疲倦而无奈。对方见状马上摆出一副恭敬的态度。无疑,当这个猜想得到了验证,她和余下的两人已经意识了此事非同小可。
“余也清楚,数年前‘循理御座’的出现几乎是完全颠覆整个局面。吾等的计划沦为一纸空谈,消息流露、使徒暴乱,再到她的亲自镇压……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我们早就知道的源头。既然那个遵循世间之理的神会和他的使者出手干预这个世界,那就说明这个世界已经偏离了它原本的轨道。而如此引起他们的重视,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只有……”
三柱臣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 “‘逆理之殇’。”
“是的,时隔千年,‘天煞逆魂’撒旦·格尔昆带着他从冥府归来的使者再度回到了这个世界,这个原本就孕育了他的根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