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利落,简洁。
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短短的一瞬间。对于悠二来说,若要称之为“战斗”,未免太贻笑大方。
这个不知名红世之徒在生命的最后释放出了各种各样颜色的火焰,看样子是企图变化成为一头有着某种形态的合成怪物。
但连闹剧都来不及上演,悠二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这个人化都未来得及解除的红世之徒。
无论他说的是否属实,对于悠二来说,“进入这座城市”本身,就已经触及底线。凡是如此之人,无论对方是谁,悠二都会毫无例外地诛杀。
无数次地重复着这样的事情,便是他的工作。
“回去吧。”
少年耸了耸肩,正打算闪身离开——
“嗯?”
是后方。
只听见一阵由清脆的高跟鞋踩向地面的声音,金发的女郎朝着悠二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
如果方才陨落的红世之徒还活着,或是说要是能撑得久一点的话,待到他看见这一幕无疑会被吓得魂不守舍吧,对他而言,这两个人都毫无疑问是位列于同一级别的压倒性存在吧。
即使不需要释放一丝气息,也能在不露声色中展现自己绝对实力的强者。
悠二紧缩眉头。想不到她竟然会在这里出现。只是顷刻间,他又准备好了数个能够在一瞬间发动的自在法。
他没有再度开启封绝,只是默默观察着对方。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悠二可以保证自己可以率先出手。
“数月未见了呢,坂井悠二……嗯,果然还是叫你‘逆理之殇’比较好呢?”
来者正是“循理御座”安琪尔·珍妮芙,值得注意的是,她并没有穿着和悠二第一次交手时,那套华丽到有些过分的盛装。
阳光透过大气的云层,撒在了她绝美的容颜上。
安琪尔穿着的是一件薄纱的雪白连衣裙,像是抹上了一层洁白的粉,很舒展地贴合在了她那漫纱的曲线上,配合着女性的身体独有的优雅的轮廓,将完美的身材显露得一览无遗。她托了托头顶上轻巧的遮阳帽,一席金发瀑布垂直落下,直抵腰间。精致的五官里透露着女性羡慕的姿色,引人神往。
看到安琪尔的一刻,悠二的心中霎时间燃起了复仇的火焰,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即使没有她的阻止,自己就能保证挽救少女的命运吗?就算能够在那个时候成功把她救下,但只要是作为“火雾战士”而活着的她,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在这边,哪怕“炎发灼眼的讨伐者”能够存在,最终一定会介入到无何有境的事件当中吧。现在的她,毫无疑问地会选择讨伐那些分布在世界各地,企图为非作歹的使徒。
那救不救得下她,最后的结果又有什么区别呢?悠二实在不敢保证真实中的结局,就一定能够如他所期望的那般。更何况,那个时候的他也只在乎“那个时候的夏娜的性命”。
“客套话说的……就不像是从死敌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悠二简单地回答。而格尔昆把话接上:“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还打扮的像度假一样,奥托斯格那家伙知道自己的使者在做什么吗?”
“吾主姑且还是给了他这个忠实的仆人一点点自由空间呢,算是平日里积累起来的赏赐……之类的?淑女拥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不是很正常么?放心吧,现在是度假时间,吾主现在是不知道我的处境的,两位大可放心。现在的我不是什么‘循理御座’,只是安琪尔,安琪尔·珍妮芙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撒旦阁下,我是因为正巧路过这里,才碰上了你们。我只是恰好发现坂井——‘逆理之殇’正在忙着处理一个毫无关系的徒,感到好奇所以过来打个招呼而已。绝没有要和二位动手的打算,毕竟……我也不想浪费难得的休闲时光。”
(真的只是凑巧?)
悠二在心里打鼓。完全隐藏住自己身为“逆理之殇”的气息,再加上用自己的自在法加以掩饰,安琪尔应该无法发现自己才对。何况真要说自己真的被发现了,也不可能好端端地在御琦市里待上几个月了。
方才是因为处理那个红世之徒,才碰巧被她发现了,这倒是情有可原,但……这股莫名奇妙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至少可以说明安琪尔并不知道自己藏在御琦市中。冷静下来想想,刚才的情形,只能说明自己也是恰好出现在了这里罢了。
(格尔昆刚才的试探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要是确认了自己的藏身之处已经暴露,他不介意就在这里决出胜负。悠二还是暂且将这样的想法抛至脑后,打算先试探一番,至少也得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没有敌意。
“即使真的如你所说,但既然你出现了,我也有我的理由把你留在这里。你向世人散播缪言,就是你陨落至此的代价。”
“哦?你就那么恨我吗?这么擅长算计他人的坂井悠二也有被别人算计的一天……什么的,也是,想想就令人可悲。”
“不要拿你认为的那个人,来揣测现在的我。”
“真的是这样吗?依拙见,就算存在的性质改变了,本质上还是一个人吧。另外,我可以破例告诉你一件事,关于你刚刚杀死的那个使徒……”
安琪尔顿了顿,清了清嗓子:
“他的名字是‘踉跄之梢’巴洛梅茨,说来也挺巧,原本的‘理’上,看不见他的未来。毕竟我与主信仰的‘理’只能掌控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个倒霉的徒原本是应该迈入新世界‘无何有境’的,但现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家伙居然留在了这边。虽然‘理’给出的未来很模糊,但凭借我的能力还是能窥探一角。在原本的‘理’中,巴洛梅茨和你的缘分不浅。虽然不知道实际情况,但如今他栽了你的手上,或许也是‘理’的安排吧。想想看,‘迴世行者’和‘炎发灼眼的讨伐者’居然能和一个这么弱小的徒扯上关系,命运还真是奇妙呢。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将你们连在了一起呢?呵呵。”
“你想说,是我的出现改变了那家伙的命运?”
“你觉得呢?”
安琪尔的言外之意很明确。悠二不难理解。然而安琪尔的话语中最为吸引他的,果然还是……
(无所谓,现在说这个没意思。)
悠二打断了自己的思考。即使自己真的早已经被命运玩弄手心,他也不会去选择相信那所谓的被既定好的未来。无论重来多少次,他一定会嗤之以鼻,绝对会与之反抗到底。
“算了,”
安琪尔靠近大桥边的栏杆,双手自然地放在上面,眺望着这片默默栖息在城下的风景。沐浴在阳光中的河水徐徐蠕动,不时掀起一波波小小的盖头。沉睡在绿野青松间的草木欣欣向荣,为这繁华的都市添上会心者才能感悟到的宁静。
“反正到最后都是落入你的手里,也算符合‘理’的要求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没有差别……)
是在解释没有她的未来吗?
看到这里,悠二的戒备心收敛了几分。不知为何,这个看似不可一世的公主,实际上却不那么高高在上。他看向自己的手心,回想起了那一丝残余在“贽殿遮那”上的余温。也许是精神过度集中的缘故,悠二感觉到周围空气流动的速度似乎有所放缓,双眼开合,他仔细地回忆着那种感觉,然后仿佛是要抓住似的紧紧握住。然而最后还是犹豫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我问你一件事。”
话音刚落。格尔昆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契约者,同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很明显对悠二此刻的行为举止感到了意外,但用不了多久——其实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他便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随便吧。)
反正自己也不是亚拉斯托尔那样的魔神,可没有那么负责任。不管小子想做什么,都由着吧。
安琪尔第一次将除轻佻以外的目光扫向了悠二:“哦?你看这样妥当吗?度假归度假,连我都觉得这样的对话过于亲密了。”
如果是世间之“理”唯一使者,那知道问题的答案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少年没有理会,直接将自己的疑问抛出:“夏娜……真的被‘理’抛弃了吗?”
“嗯?我可没答应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呀,不过……”
就双方所处的立场而言,本来是不可能像这样轻松愉快地交谈的,更何况话题中还出现了这种与双方的关系毫不相关的问题。
(比起‘逆理之殇’的身份,这个男人,果然最在乎的……)
安琪尔轻松诙谐地一笑:“我对你的问题挺感兴趣的,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对我那个时候说的话有疑问?”
“你只需要回答我就够了 ”
“啊啦,这可真是……嗯,好吧——”
感受到对方的语气略微强硬,安琪尔点头答应了下来。不是她忌惮悠二自身的实力,只是正如她所说的那般,自己在这个状态下根本不打算做那些工作之内的事情。
“直接说结论吧,无论‘理’表现出的是什么样的变化,那个魔神的契约者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伴随着一生的争斗,无时无刻不会萦绕在她的身边。这是不管是身为‘迴世行者’的你,还是已经成为了‘逆理之殇’的你,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她的结局都不会改变。正是面对这个时刻能够毫不犹豫地为大义献身,到处都可以作为终点的伟大之人,所以我才会说,‘她被抛弃了’这种话。明白了吗?那可是魔神的契约者,终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新世界的诞生并不会影响什么,因为自从那个人决定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开始,就已经走向了既定的末路。没错,只要她的内心始终不放弃自己作为‘炎发灼眼的讨伐者’的身份和立场,那么不管你怎么做,你所期待的结局永远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