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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女郎的眉头一皱,手里的高脚杯忽然“嗒”的一声落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惯性产生的力量携带着高脚杯原地抖动了一番,接着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酒保的余光瞥见了这一幕,在他看来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事情能牵动这位女士的心思。
短暂的犹豫过后,老练灰领走出柜台,慢步走到她的位置,从金发女郎的手心里接过那支底部已经一干二净的酒杯。
“还续杯吗,女士?”
“哦呀?竟是先生亲自……请问我可以把它当做一次邀请吗?”
“这是您在僻店点的第13杯酒,女士……”
酒保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
“说真的,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好的兆头。也许你应该转换一下心情——我是说,换种口味。Liqueur固然不错,也和淑女的姿色相得映彰,但鄙人觉得,你可以品味一番产自Aquavitae(生命之水)的弥尔顿达芙,这种酒口味清爽,深受不少来店的女士欢迎。”
“13呐……”
安琪尔勾起自己的下巴,方才略显的一丝阴霾已被雪藏,取之而代的是一副趣味盛然的姿色,一席金发和华贵的长裙更是与还用着上个世纪的灯泡的落魄环境格格不入。
两道松软的,伴随着笑意隆起的微微弯曲的线条,使她的双眼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在西方的传说中,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的日子恰好也和这个数字有关呢,这可真是个不吉利的象征。说起来,那两个越界之人真的受到了因有的惩罚吗?倒不如说,亲爱的上帝是不是有意为之,自导自演了一场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的闹剧呢?两个缺少感性与理性的生命创生物,本质上和道具没有区别,以生命的标准来衡量,他们不过是失败品。至于禁果,则像是启动这方面机能的开关罢了——诶,或许是赋予也说不定呢~忽然间,我莫名想请教一下,阁下对亚当夏娃的结局究竟怀有什么样的看法?”
“我对人类的宗教信仰毫无兴趣,但……”酒保不紧不慢地回答,“若说偷尝禁果,是一件或许等同于逾越法则的大事,我暂且保持观望态度。”
“愿闻其详。”
“因为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我无法对界越之人拟定判决。单单说是超越了世界的轮回与法则,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羡慕和嫉妒,所以我不会轻易地站队。”
“嗯嗯,但法终究至上,超越法则这种事情虽然没有铭文规定,但本质上还是属于触犯法则的行为——我的意思是,在这一不合理现象实现的一刻,其本身就已经严重越过了底线呢。即使是这样,许铂里翁先生也还是选择继续观望吗?哪怕越界的行径终有一日会殃及鱼池?夺去你最重要的事物也不为过?”
“属于个人底线问题不应该被划分在内,女士。从大的方面来讲,你没法确认越界本身的是非对错,单指一事就要被一棍子打死么?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还得看人。人类发展科技的历史中,其中就包含了不少的越界行为,您难道认为这是错的么?”
“但是……”安琪尔垂下睫毛,遗憾地回答,“如果只是为了存在而存在,我们的‘亚当’与‘夏娃’,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好处呢?”
“女士?”
“嘛——也没有什么坏处,”
注意到对方惊讶的反应,古灵精怪的金发精灵颦然一笑。
安琪尔微微前倾,两臂合拢在前胸,两座高耸的柔软山峰半露在外,诱惑式的倚在光滑桌面,富有弹性的挤压和因接触外物产生的收缩让人血脉扩张,两面雪白的山壁中间更是浮现出足以俘获男性的镂空,贴身的轻薄衣物收束着纤柔腰肢,勾勒出魅惑的蛇形曲线。
“Sir,Amber(琥珀)……”
比起秩序的代言人,若是充当皇帝的宠妃才是再合适不过。
“Grab yourself a glass of Amber drram?(来一杯‘尘封的记忆’吧?)”
神子的双眸并非给人以湖面的平静感,取之而代的是一种截然相反的妖丽。
如果是寻常的人类男性,在这般狂潮下无疑会瞬间沦陷,换做是融入人间,具备了人类思考方式和审美的徒同样无法幸免。
当然,因为知道了此女的真身,酒保从她的话语中读到了暗含的深意,然而对此她只是犹豫了片刻。
加入冰块,这杯经酒匙Stir(搅动)后,浑然形成的琥珀色彩虹酒很快就被移到了安琪尔的桌上。
“你已经知道我必须保守秘密。”
“其实没有人逼你那么做,对么?只是你觉得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安琪尔递出引诱的橄榄枝。
“但我需要理由。”
“那么,关于‘复活’的‘炎发灼眼的讨伐者’……”
(便装下,人物形象参考图)
那已经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红世一族的大战争,火雾与徒恩怨的了断。
引导下达神谕,奠定世界之理;神门告危,魔神亲尊扭转万象。
原定解散的“化妆舞会”,却为了维护无何有境的秩序,保护徒的利益而延续至今。
负责执行“大命”的“三柱臣”已逝一席,如今的总管——化妆舞会的实际领导人,便是以谋略见长的“逆理仲裁者”贝露佩欧露。
武力之角的将军并非没有发言权,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一台听从命令的战斗兵器。打从来到这边,一向喜好外出游乐的修德南却整日待在星黎殿内,连以前在闲暇时干着的保镖工作也放弃了。
能看见那个男人的地方很少,三柱臣议会时的厅内、大殿内由干部聚众筹备的酒馆,除开外出执行公务,他能待的地方不外乎这两处。
当然,贝露佩欧露知道他状态低落的原因。身为祭祀品的巫女,她的结局究竟是什么这点每个人都清楚,身为关系与其最为亲近的两人更是如此。那个男人是在知晓一切的前提下,依旧选择变成了这番模样,换言之,他无疑对现在的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
哎呀哎呀,家里的大龄男性控制不住的被感情困扰,这下所有的麻烦事都集中在王母的一人身上,他在吸烟喝酒的时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边平日里有多么辛苦?
本来,碍于公务缠身,平日里只能在星黎殿内活动的贝露佩欧露却收到了下属紧急通知,说是某个曾经嚷嚷着“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科研男性又捅出了什么大篓子。
一般来说,只要部下能把事情处理好,她最多也就听听费可鲁上奏的报告,具体的善后工作也是吩咐下属去做。然而这一次,丹塔利欧的动作超出了贝露佩欧露的预料。
(不知所云的自在式,还有以吸收大量存在之力为目的的‘吞食都市’……)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无论是那个教授的思维逻辑,还是他的一切实际行动,全部都是为了服务那常人没法理解的“伟大科学”。
黑泥能够吞噬生物来滋养自身,并根据战斗的实际情况调整变化的姿态,这是他们掌握的重要情报。
另外,黑泥的容量似乎是个无底洞,只要是活着的,那玩意几乎什么都吃。自然界里的动物确实能成为它们猎食的对象,但打个比方,动物对于黑泥来说不过是勉强能下咽的清淡素食。总的来说,存在的量级越大,就越能吸引它们的注意。但就是这么一种贪婪的怪物,竟然无法吸收无何有境里近乎无尽的存在之力。如果说黑泥的发挥因此受到制约,需要大量补齐的话,那么“吞食都市”的目的也说得清了。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那个报告里的自在式。那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因为不是第一见证人,贝露佩欧露的见识十分有限,加上她本人并不算什么手段十分高明的自在师,一时间也没什么头绪。有能力彻底构析“探耽求究”的发明,以及那些稀奇古怪自在式的,印象里活着的就只有“螺旋风琴”莲南希。可惜的是,自从那场战斗结束后,莲南希就人间蒸发了。
像是加入了类似墨汁的深色物质——店内的服务生端上吩咐好的葡萄汁。
至少在贝露佩欧露看来,这种来自人间烟火的奇怪液态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光论长相甚至和以前炼药师那口锅里的东西极其神似。
年长的西王母禁不住回忆起过去的种种。不知多少年前,她还吩咐过某个专攻毒物的徒制作过类似的玩意儿。
也不知道为什么化妆舞会里的徒这么喜欢喝……
(姑且当做……将军平时喝的酒吧。)
附赠的吸管(貌似是叫这个名字)端着一头,里面还是空心的。现在喝水不会都这么麻烦的吧?
(至少气味不讨人厌。)
回忆起偶尔到酒馆内光顾时,那些干部闲聊时赞不绝口的话语。贝露佩欧露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慢慢吸了一口。
(不赖。)
果然和不能以貌取人一个道理。
冰块的滋润下是一阵通透喉咙的清凉,随之而来的轻微酸甜夹杂着让人心旷神怡的舒畅感。这种直接刺激味觉,简单粗暴的爽意令她长期工作积累下的倦意得到了些许的放松。贝露佩欧露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饮料”。
“请问可以拼桌么?”
“轻便——哎呀?是没见过的火雾战士呢。”
“恕我们冒昧。”
贝露佩欧露没少接待不速之客,说实话她反而有点期待意外之事带来的刺激感。这可比什么乱七八糟的政事要有趣的多。
身披深色外套的男性青年,以及身穿淡粉色短裙,拉着干练黑色丝袜,看上去明显处于发育期的青春少女。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方便在星黎殿以外的公共场合办事,贝露佩欧露在干部的推荐下,麻烦后勤人员为她量身定制了一套职场女性经常穿的西装套裙。
至于第三只眼,平常的时候是不会释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