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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无法维持形体的巨人恢复成了巫女的样貌。因为无法容忍这副模样的存在,修德南单手调转了钢枪的方向,将硕大的枪尖对准了这位少女渺小的面无表情的面孔,然后等待了足足两秒钟的时间,最后终于是没有犹豫地扎了下去——
“唔……?!”
也许是因为这短暂的两秒导致的变数。刺下的枪尖一下子扑了个空,只命中了一道诡异的“影子”。
修德南还以为是自己该死的犹豫心理使枪尖在最后的瞬间发生了偏转,但他立刻想到这里可是万丈高空,怎么可能存在落脚的地方,更不可能存在什么影子。
那暗影宛如一滩黑水遁走,无声无息却焕发杀意,只见她蛇一般的沿着“神铁如意”的枪身一直向上,眨眼间就攀上了修德南的手腕,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了他的身体。
“嘁……!”
面对小体型且灵活的对手,本体的过于庞大反而沦为了负担。
正当修德南反应过来,试图解除本体的显现之时,惊讶地发现全身竟然彻底僵住了,哪怕是一根手指都不受他的控制。只看见金色的波纹骤地出现,如一团液态包裹住了他的身体。
哪怕事先预警恐怕也无济于事吧,这是那家伙的自在法。正因为是这样的对手,所以才更难察觉到,毕竟她甚至可以不直接使用你的形态啊。
(马蒙……)
但说到底对方不过是强弩之末,修德南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限制自己行动的自在法只需要再使多一份力气便能够彻底挣脱。这意味着方才的那一击对敌人而言很可能是严重的致命伤。
只是,过去的“暗之水滴”琪尔诺伯格从来不会放过得手的机会,哪怕是现在也是一样。
执掌黑暗、夜晚、死亡的猫女跃到了修德南毫无防备的背后,在对方视线的死角发起了奇袭,全力将磨损的背甲撕开了一个口子,然后——
狂啸已至,全身宛如流体的蛇龙仿佛与漩涡融为了一体,然后化作了一道冲天的螺旋之锥。
“——!”
坚铠的碎屑漫天飞舞,如同飘落的碎雪。巨蛇的最后一击完美地贯穿了魔将的胸口。
无论是双目无神,身体即将崩坏的巫女,还是身体正中央留下一个窟窿的男性——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变回了人形大小的原貌。
唯见,魔将的钢枪脱手,而耗尽了最后力量的巫女失重般的向地面坠去。她仿佛是完成了使命般的,满足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混?账……!”
一方面是在责骂自己的犹豫不决,另一方面是对竟然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落幕的巫女感到了悲愤。
于是乎身体便本能地采取了行动,他不思念想的,不顾一切的朝在空中坠落的身影追去。
无视掉刺痛的寒风,双手抱住那副娇小的身体——修德南印象中少有和那个人肢体接触的机会,不过他依然十分清楚的记得,仅从感觉上判断,他万分确信这两者没有任何的差别。
强忍着胸口处的剧痛,何况这伤暂时还不会让他倒下,修德南一边控制着飞行的方向落向地面。对人类而言,这是致命伤;但对身为红世之王顶点的他而言,只不过是相当严重的大出血罢了。
更何况他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已经不止一次的因为以伤换伤的打法身受重创,再加上硬吃下这一击,若是不及时治疗,即便强如修德南也无法承受。
落地后,男人将巫女小心翼翼地放靠在一处凸起的掩体上,然后精疲力竭地瘫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时候,巫女慢慢睁开了双眼,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果然……你做不到。”
“这就是你的临终遗言?死都快死了……”说完,男人咳嗽了几声,往常粗犷浑厚的声音现在不仅变得有些嘶哑,音调甚至还越来越低。
“有什么好回避的,‘千变’修德南?是因为我现在的这个形象,还是说……你心中其实有迈不过去的坎?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没搞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探耽求究’又有什么目的……赶紧交代,好给你个痛快。我说过,不会让你痛苦地死去。”
“呵呵,你那没有治愈现象的伤……不正是最好的证据么?”巫女的眼神似乎在告诉这个男人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你没有牵挂的人了,不是吗?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哼……”
修德南发出一声沉重的鼻音,但没有回答。浮躁的风声在他的耳旁呼呼作响,似乎盖过了巫女的声音。
“我只是那个男人利用情感和记忆作为媒介……再现出的容器。关于我的‘姐妹’,其实还有一个,不过她已经被别人消灭了。”
巫女一边说着,一边颤抖地拿出了一根平平无奇的笛子,那看上去只是用自在法制作出来的小玩意儿罢了,没有特殊的功能。
“这是丹塔利欧曾经赠送给大御巫座的礼物,后来被他当做了再现巫女的媒介的一部分,最后落到了我的手里。说来奇怪……我们没有任何有关‘顶之座’黑卡蒂的记忆,却能够知道你是谁,还有贝露佩欧露……我只对你们两个有印象……话虽如此,我也只是能够认出你们而已。我有着与生俱来的变化力量,以及包括那个容器在内的所有的战斗能力,我最根本的一切都是源自于她——确切的说是关于她的记忆,然后凭借载体将其发挥出来罢了。”
“丹塔利欧……他为什么要造出你们?”
“谁知道呢?那个男人明明连自己所剩无几的感情都能够利用,谁又能够猜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呢?”巫女叹了口气,“感情……感情啊,支撑丹塔利欧活着的尽是些疯狂的念头,连你也曾经拥有过堪比支柱的存在,而我们呢?只不过是响应了抑制力的号召,为了消灭某个存在而诞生的工具罢了,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没有。哪怕是诞生了自我意识,对我们而言都是一种更可怕的空虚……没有感知才好啊,毕竟那样什么都感觉不到,像我们这种诞生了全新意识的生命,面对所剩无几的生存意义,还不如死去了好。”
“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吗?”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和你战斗,这副身体的意志不完全受我的控制。还有……你不是不允许你最爱的‘黑卡蒂’就这么白白死去么?”巫女摇了摇头,“母体和丹塔利欧也不会允许。”
“两码事。打个简单的比方,就像你刚才那样,死的就非常难堪。”
“欸,你的多愁善感,并不像你表面上掩饰的那么好啊。此身可是帮你完成了夙愿。”
“还真敢说啊,但我从来都不打算掩饰……我只不过知道自己该在什么场合展现出什么样的仪态……还有,你的时间不多了。”
“转移话题的能力真是生硬啊,修德南,”巫女顿了顿,“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我们是人类,恐怕这个时候意识已经模糊不清,连张开嘴巴都做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