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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比林托斯”内,战斗还没有结束。
千百次存在之力的激冲,通常情况下,其威力已经不止是造成现世扭曲这么简单了。能够类比的现代军事火力,恐怕相当于十几台轰炸机对地面进行的集中轰炸吧。
更何况,爆发激战的还是这两人。如果不是将战场转移至用自在法制造出来的空间内,指不定单是双方投入的存在之力总和就足以重新塑造几遍半径千米内的任何地形,哪怕是高耸入云的山地。
一刀一剑的交锋,不过是一种表现方式,本质上是存在之力的互相崩解。两人双手握持兵器的身影拖着火花和闪电在空间的内部不断闪烁交错,形成了一个高频运转的,无限循环的梅比乌斯环。
若是没有顾虑,想必这场战斗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吧。直到某方的耐心率先消耗殆尽,亦或是被时间和焦躁磨出致命的破绽。
带着那个在常世已经死去的少年的名字,两个一样却不一样的人展开生死对决。
太刀与西洋大剑激烈地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又一阵震耳的嗡鸣声。从虎口处反馈回来的压力让悠二气都不敢喘出,只得咬牙坚持,硬着头皮地迎上对手的猛攻。
之前受的伤势较重,以至于对他现在的状态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尽管悠二不断地使用自在法修复伤口,但悠一死死地抓住他身受重伤的一点,不间歇地发动疾风骤雨之势的自在法使他实在无法分出精力去处理糟糕的身体状况。不仅如此,因为伤势的影响,也有不少的招式在他的身上留下创伤。
自回到现实以来,悠二是第一次的觉得自己竟然如此狼狈。坂井悠一使用的近乎无限类型的自在法无法预测。有的是扔出光速的飞刀箭矢,在接触到障碍物的瞬间产生剧烈的爆炸;有的则是召唤出浓重的毒雾,具有和瘴气类似的接触明火就会像棘花盛放般炸开来;更有甚者,直接用恐怖的低温直接将浩瀚的洪水冻结成小型的冰山,然后把它砌成巨大的寒冰之剑从空中坠落……
以自己目前的“储备”,虽说不是没有相应的应变之策,但之前受到的重创还是令他有些力不从心。那个时候,坂井悠一大概是专门针对身体的内部功能造成破坏,让他每次在出招和还手之前都必须让迟缓和刺痛的神经稍作挣扎,因而动作上显得僵硬了许多。
敌人的部分自在法,似乎还具有和他一样的组合特性。经过多种自在法的特性糅合而成的全新招数,时不时还能忽然绕过Grammatica的防御,直接伤害本该被保护着的身体。
在不知第几次的兵刃相交之后,悠二突然像是感受到危险一般的猛地退开落到地上,身体又如同过载了的仪器瘫在原地,下意识地想张嘴喘起气来,却不料再度闷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咳……!咳咳……!咳……”
就像将体内的五腹六脏都硬生生弹出去,赤红的血随着咳嗽的节奏不断地喷出,把空间的地面染红。已经有些握不住太刀的少年把武器插在地上,支撑着半跪在地的身体。体内仿佛被人扔进了点燃引线的火药一般狂轰乱炸,席卷而来的剧痛摧毁着内部及其每一个角落。
(怎么在这个时候?!)
身为身经百战之人的他不可能不清楚这样高消耗的战斗是在加速自己的消亡,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应该是受到了其他伤势的刺激,之前重伤的隐患再度发作了,而且是两者同时一起。
悠二看不到悠一的表情,但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在嘲笑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实际上,蛇发少年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可能显得轻蔑,但绝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这个存在意义不明的男性既没有即将获胜的喜悦,也没有嘲弄落败对手的想法。
和先前一样的黑色火刃在他的剑上成型,朝那几乎要倒下的身影不留余力地刺了过去。
身体仿佛重若千鼎,没有躲闪的可能。悠二只得再次使用Grammatica的盾格挡住这一击。但对方就像早有预料——当“吸血鬼·布罗特萨奥格”接触到用自在法铸造出的防御之时,另一个自在法便获得了触发的条件。
如毒蛇之牙刺入肌肤,注入腐蚀和致命的剧毒,不费吹灰之力地摧毁即使比自己庞大十倍的生物。
“?!”
Grammatica被攻破的瞬间,悠二本能地举起太刀去抵挡——
“轰——!”
这一回剑刃与刀锋的碰撞并未产生火花,而是相当于投放了炸药,被引爆的存在之力单方面的扩散开来。悠二视线内忽然闪过一阵白光,耳边顿时只剩下刺耳的蚊音,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遍布全身的剧痛以及扑面而来的刺鼻味道——似乎不止是吐血这么简单,之前封住的伤口,此时就和爆掉的水管一样,从中溢出的猩红液体不受控制的四散喷去,化作一片浓厚的血雾。
全身倒飞而出,一直维持的架势彻底崩溃,手中的武器也在这一过程中消失,最后差点倒在地上的他以半跪的姿势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被“炸伤”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同时被鲜血刺激到差点睁不开眼,一身战损的衣物更是几乎被染红。
已经和步入绝境无异的少年咬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剧烈地喘起粗气,一双瞳孔凶恶地盯着靠近的敌手。
“够了吧,弟弟?”悠一就像如释重负地开口,“你已经败了。”
“闭嘴……!”听到宣告的悠二条件反射地想从地上站起来,但身体竟不听使唤地向下坠去。尽管全身淋满大面积的鲜红血液,但他依然挣扎着发出低吟,一如一头负伤的,被逼到悬崖边上的雄狮。
被鲜血模糊的视线让他只能看到眼前之人的轮廓,但他依然渴望去将这个道貌岸然的身影撕成粉碎。
(还不行……我要……回去!)
布置在少女身上自在式受到的冲击已经不止一次地告诉他,自己究竟正处于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
(该死……动起来……动起来啊……!)
Grammatica的铭文在悠二身上泛起白光。悠二试着模仿“鬼功操控师”的手法,不是依靠本能和神经,而是利用自在法和存在之力控制起自己的身体,企图让它重新活动起来。
“还没完……”
能自如地活动的只剩下面部了——
“怎么可能在这里……被你!”
“可笑至极。”
“?!”
“记住这个世界,”风过,蛇发少年闪到了他的面前,举起了手中的大剑,“不需要两个‘坂井悠二’……不,你是多余的,仅仅是不需要你罢了。放心,我会替你……”
——“小子!”
格尔昆的声音在一瞬间远去,脑海浮现出的是一片死寂般的空白——本该是这样没错。
只是在这仿佛时间定格的瞬间,一块有着成人大小的黑影“哐”的一声将大剑弹开。紧接着,因为从上空落下的十几把剑,悠一露出一份诧异之色的同时被迫后退。
大衣像披风一样的在风中飘舞,右手拇指上的戒指发着宝石蓝的耀光。
“该说来的真是时候么?啊……如此虚弱的‘逆理之殇’,我还是第一次见。”
“嗯,一般来说,这应该是除掉祸害的最佳时机。可惜情况特殊,没办法趁虚而入。”
悠二定睛一看,来者竟是和他仅有一面之缘的调音师,从这个人刚才的行动来看,似乎是在……救自己?
来不及思考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艰难地开口道:“火雾战士……你们的战场不在这边,做好该做的事情。你们……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站在任何一方,我只是在履行撒法利修女士的委托,以及做我认为正确的事。你们的计划和安排,都与我没有一点关系。”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顽劣……?!咳……咳咳……!你……难道想死吗?”
“我不畏惧死亡,也不害怕毫无意义地死去。反正从来就没有被世人记住过,那么如何离开这个世上,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戒指状的神器传来声音:“吾等之行仅为大义,毫无阴霾。既然御座声称这样做能够挽回如此危亡之境,那我等自当践行。”
坂井悠一惊诧地望着这个陌生的人影,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脑内没有对这个人的印象。
“事到如今,来一个见义勇为的火雾战士没有意义。我说,你该不会想趁机逃走吧?你觉得……这个不知名的火雾能在我的手上撑多久呢?”
并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评价,祁凌淡淡地说道:“我的确比不上你,即使借助无限的存在之力也是如此,可既然我来到了这里,那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