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沙沙摆动,像女人的轻语,在慰劳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先前的悔恨与厌倦在这一刻全部化为灰烬,我有规律地呼吸。手中的刀沾了些精灵的血液,度日如年的特训于此刻结束。
站在这让我死了一遍又一遍的地方,我竟如此平静。
脸上挂着的笑容并不是因为胜利,只是让我想起了快忘记的亲人——
曾经,前世的我一直认为父亲是个中二病。
“爸爸,我不想练这个。”
我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双手握的匕首,随手一丢,转身走进屋子。
在难得的周末,正躲在被窝打游戏的我突然被他拉出来,一本正经地跟我说——“小来,爸爸教你刀法。”
那时的我同样是十岁的年纪,但即使自己再中二,我也从没相信过父亲会耍刀。
他只是个游戏公司的小职员。别说耍刀了,就算我受欺负,他面对别人家孩子的家长,也是低三下四的态度赔礼道歉。
我心里对他并没有几分尊敬。
更何况这次突然打断我的游戏,强行拉着我去练我根本不想练的东西,耐心早就消磨了个干净。没管扔在地上的匕首,也没管被甩在身后的父亲。房门一锁,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然而,他每天下午都会来敲门。每天都会来每天都要来。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假,父亲他都会提着四把匕首,张口闭口说要带我练刀。
最离谱的是,就连妈妈也支持他。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住他们俩的软磨硬泡,还是被他们推出家门,手里拿着我无比嫌弃的匕首。
“儿子,别这么闷闷不乐的,来,打起点精神!”
父亲早就对我摆好了姿势,平时总嬉笑着脸的他突然面露凶光。就好像是要与我决裂,一决雌雄那般。
那股我从没见过的狠气使我的精神开始恍惚,有些心慌和尴尬,我开始找借口。
“现在什么时代了,谁练刀?别人都是钢琴或书法,谁练刀?真刀带出去可是犯法的。”
然而他却不以为然,大笑着放声吹嘘道。
“犯法?哈哈开玩笑!你爸爸我是谁?区区人类谁敢定我的罪?老子——”
话还没说完,两个黑衣人面带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同志,跟我们走一趟?”
站在后院,我默默地望着父亲被半推半就地拉上了警车。
第二天,我再次被拖进后院。
“还练啊?爸爸你都留案底了吧?”
“扯淡!那是备案!是人类畏惧我强大力量所做的微不足道的自我保护而已!不要管这些,小来,我们继续!”
“我不——哎!”
还没等我拒绝的话说完,双眼突然漆黑一片。过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是个脸贴草地的姿势。
眼睛差点被杂草戳瞎,我赶紧爬起来,像是本能反应得抓紧双刀开始与他对峙。
在外人眼里,我这举止就是在大逆不道。然而爸爸看上去像是特别高兴,没等我说等等,他的匕首就已经贴近了我的脖子。
速度快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小职员!
松开手,他回到原来的位置。
“不练到我满意我可不会让你回去哦!来,继续!不需要留手,爸爸是不会被伤到的,这次你先来!”
听了这话,为了早些回到床上的我也再没什么后顾之忧,手持匕首拼尽此时最快的速度朝他砍去。
他伸出一把刀抵挡。
我看的很清楚,他只是捏着刀把而已,并没有用力。是我轻轻一击都能击飞的程度!
自信心大增,只要击飞了他手中的刀刃,他就无法再逼我练刀了。
顶着只长到他腰间的个子,我却有了吞天的高傲。在自己的匕首与他的匕首相撞时,奇怪的手感传上手臂。
爸爸的刀在空中转了几圈,再度回到他手中,下一秒,它又出现在我的脖子前。
震惊与恐惧瞬间充上心脏,原本高涨的狂气,此时被自己消磨地丝毫不剩……
而后的三个暑假,我都是在与他对刀中度过。
那时的自己多么不可一世,现在想来还真是尴尬得不行,不禁苦笑了起来。
自从转世来,我忘的太多了。
向我斜劈来的大刀与我近在咫尺。
我的短刀与他的刀锋也只有一纸之隔。
(调整短刀位置,松手。)
熟悉的声音于我耳边响起。
没有丝毫犹豫,我的动作顺从了那声音的指示。
(进攻!)
(继续旋转,接刀!)
(砍!)
声音指导着我每一步动作,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
短短的零点五秒,我的刀锋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原本让我高不可攀的存在。
鲜血真真切切地抹在了刀尖,许久没有体会到的成就感,令我欣喜。
“再来!”
阿泽丽擦去了手臂上的一抹血液,再次举起大刀,有件事她需要求证。
“结束了吧?我已经伤到你了。”
我倒是已经满足了,想收刀,可她散发的危险气场似乎并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说到做到,你现在完全有资格,也有实力离开这里。但在此之前,还得请你再与我切磋几手。”
风声抵消了我的喘息,却掩盖不了我的心跳。
再次架起双刀,我的瞳孔已经记住了她的移动速度,这次,绝对不会再让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来了哦。”阿泽丽很是平静,随后又如先前一样,单脚重踏地面,与我的距离瞬间缩短为零!紧随其后的大刀对准了我的太阳穴飞来,撕裂空气的呼啸震颤我的耳膜。
来吧,好好回忆,当初他是怎么教我的。
脑袋朝右偏移,与刀身擦过,被削下几根毛发。
右手的短刀笔直刺向她的小腹,被她左旋着身体强行躲过。
接着又是顺着旋转力道的一刀,朝着我的脖子想将我整个劈开。我身体左斜,再次躲过。
她终于不再小瞧我,双手持刀,对我发起了连续劈砍。
就算是没有魔力附加的身体,速度与力道也超乎了我的想象。我时刻紧绷着神经,全神贯注躲避多次袭来的大刀。
很快我就意识到一味地躲藏根本不是办法,体力与精力都在迅速抽离我的身体。而她却越战越勇,挥舞大刀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完全找不到机会反击,就连躲避都开始变得异常艰难。
(反击的机会,不是有很多吗?)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每次大刀挥下,不是有机会的吗?)
(挥下去总是要再举起来的。)
(抓住这个机会不就好了吗?)
(来,再试试。)
(就像刚才一样。)
就像刚才一样!
大刀由左撕破空气瞬间挥来,我举起右手的短刀。调整刀身与大刀刀锋即将碰撞的位置。
(松手!)
松手!大刀猛地砸中了我的刀尖,不出所料,短刀在空中飞速旋转。
而我,早已蹲下身子,在大刀飞过我头顶的一瞬间窜起。握着左手持有的短刀朝着她的身体刺去!
该说真不愧是阿泽丽,后撤的速度难以想象的快。她的小腹与我只有毫米之差,却成了我难以企及的距离。
然而我的攻击永远不止一段!旋转!右手接刀,再挥一刀!
同样的招式似乎不太管用,阿泽丽强有力的大腿早早蹦出数米。
要说一点效果都没有的话,倒也不全然。她的气息明显急促了许多,瞳孔终于开始直视我,握着大刀的手心也微微冒出些冷汗。
她并没有想要结束的架势,双手紧攥着大刀,斜置于腿根,弯曲着身体,蓄势待发。
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试探,接下来的,才是正戏。
她要认真了。
她的眼神告诉我要认真了。
她是来真的了。
我要跑吗?
我能打吗?
我打得过么?
能赢她么?
双持短刀,交叉置于胸前。
眼里只有她手中染血的大刀。
呼吸的空气没有任何温度。
再度压低姿态。
在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认输时,身体给了我答案。
没有时钟。
没有规则。
没有裁判。
我和她,像突然打开了心灵通道,默念着倒计时。
三……
二……
一……
零!
短短的零点几秒,竞技场内的两个人影突然失去了踪迹。转瞬间,刀与刀碰撞出的火花在这一片圆形地带四处乍现。
比力道,我远远不如阿泽丽。
不断地躲闪、下蹲、斜弯、转刀!
在眼睛都快跟不上的战斗里,我的思路此刻竟前所未有的清晰。
耳边的人声不断提醒道。
(左闪。)
左闪!
(砍。)
砍!
(转身。)
转身!
(顺势再砍。)
扭转身体,再劈过一刀!
所有刀与刀的交锋都是我反击的机会,她的刀只会劈砍到我的刀尖,强大的力道再加我施加的反作用力,我的的短刀于空中飞速旋转。
等她的大刀劈过,我再接起短刀。趁着间隙发起攻击。
“这是障眼法,可以干扰敌人的视野和判断,并不是毫无用处。”
父亲曾这么跟我说过,我现在深信不疑。
“躲来躲去跟只野猫一样!”
听到了令人发笑的词语。阿泽丽四处寻找我的踪影,大刀也开始不知该如何挥舞。
“野猫么?”我自嘲道。
莉夏尔也这么说过我呢。
不断躲闪,找到机会再度发起攻击。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卑鄙的战术。
(再卑鄙一点。)
(活下来就好了。)
(事关生死的单挑,不妨再卑鄙些。)
右脚重踏地面,身体瞬间闪到她左边,左手的刀由下朝上刺出。阿泽丽的反应也很迅速,抬起左脚踢向我。
我歪过脑袋,勉强躲过一脚。情况不由得我犹豫,下蹲后再次踏地,攻击她抬腿间露出的底盘。
两道白光接连挥出,却只是轻轻划破了她的裙角。
速度!根本不够!
(快点。)
鞭挞自己双腿。
(再快点。)
抹去多余的动作。
(再快!)
全身上下就连脚趾都在用力!高速移动连鞋底都在发烫!
位置对不对?
力道对不对?
我的刀会不会被打飞?
刀身是否能撑得住下一击?
不断在大脑里用自身的感觉去预估自己该用的力道和调整的位置。观察大刀速度与方向的眼珠飞速运转,即使头晕目眩,也没停止预估和计算。
别说夏尔,就连疯狂进攻的阿泽丽都没注意到,面前不断躲闪耍刀的少年,瞳孔正散发着他灵魂的光辉!
至高无上的金光!充斥着夏尔正燃烧的身躯!
光芒催动心灵的呼唤!赐予勇士的祝福悄然而至!
获得技能——[演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