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运送诺森伯格公爵遗体的队伍从叹息之门返回,覆盖着金狮子家徽的棺椁被摆放在一台雪橇上,由四台钢骑护卫着进入城堡。我站在城堡的大门口,注视着慢慢前进的队伍。无论是仆人还是士兵,大家都低着头轻声哭泣,但是我却非常清楚一件事——那口华丽的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白色的盐。
葬礼在亨利陛下得亲自主持下迅速进行,棺材被安放在了郊外诺森伯格家族的墓地之中,而作为嫡长子的弗洛伊德在葬礼结束后受封为新的诺森伯格公爵,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
那是当然的。
因为作为一切的罪魁祸首——爱德华皇子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他泪涕具下的解释说自己被骗了,而皇室也借口皇子年纪太小,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而主张免除他的罪责。但是,我却明白更深层次的原因——皇室想要爱德华的“支配者魔眼”,这种魔眼极为稀有,虽然它有着诸多限制,比如只能对同一个目标使用一次,每次使用会消耗持有者一年的寿命等等。但即使如此,支配者魔眼的价值依然不可估量!
皇室绝对不会放手这件“战略资产”,魔眼比皇子更有价值。
作为一国之君,亨利陛下在这件事情上最终选择了国家利益,虽然他毫不掩饰对害死了自己好友的儿子的憎恨与愤怒,但还是下令保护了他。不过爱德华也因为魔眼曝光而受到了严格管控,他被宫廷魔法师带走,魔眼也被完全封印。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随着对霍金斯伯爵领的扫荡作战落下帷幕,卡斯沃森再次平静下来。无所事事的我终日坐在房间里,慢慢制造人偶的各种部件,足不出户的度过了这个月剩下是时间。
“大小姐,斯内克大师请求会面。”
门口传来了女仆的声音,我从工作台上抬起头来,稍微揉了揉鼻梁。人偶的主体部分已经快做好了,但是我的眼泪却始终停不下来。只要我稍微放松工作节奏,它就会立刻夺眶而出。如果我不工作的话,内心就会被悲伤所包围。所以,我必须用工作麻痹自己。
不过,我可以谁都不见,唯独魔塔塔主的面子不能不给。更何况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新的魔导机杖。
“请让他进来。”
“是。”
女仆打开了们,身穿黑袍的魔法师走进了房间,当他看到我杂乱无章的工作台时,稍微皱起了眉头。
“维多利亚,这可不像一个八岁的女孩子的房间啊。”
“谁让我是‘遗迹之子’呢?”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旁边的箱子,取出一根装饰华丽的魔导机杖,“真的非常抱歉,大师,之前那根魔导机杖被我的导师阿莱斯特拿去当封印术式的核心了,为了表示歉意,我帮您做了一根全新的。”
斯内克若有所思的接过机杖,燃烧魔力点亮了安装在仗首的演算宝珠。
“魔力流动几乎感觉不到阻滞,感觉比上一把更顺手呢。”
“是的,我按照一路上搜集到的数据对它进行了调整,还希望您为我多多宣传,魔塔可是我重要的客户。”
听到数据这个词,斯内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是他很快就收起了疑虑,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维多利亚,”他说,“我们将在明天启程离开。”
“咦?离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房间里宅了太久,怠慢了自己的重要客户,“祝你们一路顺风,塔主阁下。”
“嗯,谢谢。”斯内克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但是这个充满善意的举动却把我吓了一跳,我像受惊的小猫一样缩起了身体,下一秒,一道寒光停在了斯内克的脖子上。光学伪装模块犹如雪花般散落,苍蓝色的长发轻轻摇曳,战姬在他身后现身了,她隔着金属面具瞪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这是……先民的魔导人偶?”
被问到这个问题,我只能点头。
“是的,它是我从遗迹中回收的。”我抬起右手示意,“艾妮,这先生位是斯内克·洛伦达,魔塔塔主,他没有敌意。”
“遵旨,阁下。”
用古代语作出回应,战姬023“艾妮”收起了武器,她咔嚓一声打开了金属面具,露出红色的眼瞳。
“非常抱歉,塔主。”我低头致歉,“让您受惊了。”
“不不不,”斯内克轻轻摇了摇头,“与其说吓我一跳,不如说让我看到了一个惊喜。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看到仍在运转的‘战姬’系列魔导人偶,真是惊人。”
他知道“战姬”?不会吧……
“维多利亚,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斯内克打量着艾妮,“在魔塔的博物馆中也收藏着一具‘战姬’,只不过她损坏了,无法启动。维多利亚,要是你能修好她,送给你也是可以的。”
哦豁,这是在诱惑我去魔塔吗?
“您太高看我了,塔主。”
“我可不这么想哦,维多利亚小姐。”这一次,斯内克郑重的伸出右手,“期待与你再次见面。”
“我很荣幸,塔主。还希望魔塔多多向卡斯沃森派遣魔法师。”
我们友好的握了手,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会面。
送走了斯内克,我坐在床上,注视着站在我面前的艾妮,就外观而言她是一位相貌出众的美少女,16岁左右的相貌虽然有点稚气未脱,但是锐利的眼神和覆盖着装甲的四肢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一个月来她一直藏在我的房间里,而我光顾着用工作麻痹自己的,完全把她遗忘了。
不过克里斯好像不喜欢她,自从艾妮进入房间之后,克里斯就一直躲在被窝里不出来。
真不愧是对恶魔专用兵器。
“艾妮,”我命令,“帮我换上外出的棉衣。”
“遵命。”
艾妮打开衣柜,挑了一件合适的衣服,很快帮我完成了更衣,把保暖用的魔导具挂在腰带上,我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而艾妮也启动了光学迷彩,跟上了我的脚步。
肃杀的气氛弥漫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仆人们至今仍旧沉浸在悲伤之中。墙上的日历已经翻到了下个月,我才意识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披上防寒斗篷,我静悄悄的穿过落满雪的花园,佐德骑士长的声音从演武场上传来,我看到约翰哥哥混在一群侍从里在雪中跑步,锻炼体能。不过我并没有去跟他们打招呼,而是悄悄的走出了侧门。
门口的士兵并没有阻拦我,我沿着街道向城外走去,穿过被白雪的覆盖的荒野,来到了一处落坐落在山坡上的墓地。祭祀用的物品仍旧残留在雪中,在那座最新立起来的墓碑下面,我的养父诺森伯格公爵就沉睡在那里。
“抱歉,父亲大人,我……来晚了。”
将钛合金制作的永恒之花放在墓碑前,我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哀悼。寒风吹起我灰色的头发,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无声飘落。心中的悲伤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眼泪完全停不下来?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情?
“维多利亚,果然是你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转过身去,却发现弗洛伊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他手中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上面落了一层薄雪。被那双银灰色眼睛注视着,我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对不起……我一直躲在房间里。”我低下头来,“如果诺森伯格家不再需要我了,我现在就走。”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我该离开这里了。
但是,弗洛伊德却拦住了我。
“别走,维多利亚,”他抓住了我的手,“我需要你。”
“需要……我……”
纷乱的情感在我心中永动,被需要就是这种感觉吗?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注视着弗洛伊德,在不经意间与他四目相对。
在那双灰色的眼睛深处,燃烧着黑色的怒火。
“维多利亚,与我一起复仇吧。”他托着我的手,单膝跪倒,“为了向帝国举起反旗,我需要你的魔导机甲,需要你的魔导技术!无论是研究经费还是贵族的头衔和地位,我都会给你!所以,请留下来吧,维多利亚!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留下来帮我,拜托了!”
这可真是……不得了啦。我暗暗吃惊,原本已经流产的帝国内战计划突然就又走上了正轨!现在我终于摸透了弗洛伊德的思维模式,他无比看重自己的家人,为了家人可以付出一切。所以,他明知道身为竞争者的夏尔待在帝都会造成各种隐患,但是仍旧让他一直活到现在。而间接害死公爵的爱德华已经成了他的首要复仇对象!为了宰了这个被皇室保护起来的小杂种,他不惜用武力毁灭帝国。
而这个机会,将会在数年后降临。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我的仇恨和弗洛伊德的仇恨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黑色的浊流,它最终将会化为复仇的火焰,把整个帝国烧成灰烬。
这不正是我所期望的吗?
“哥哥,”我把小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握住了他的手,“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共犯,我会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技术支持,毫不保留的贡献出我的知识和技术。让我们一起宰了爱德华那个狗杂种吧!”
那一天,在这座飘着雪的墓园中,一个危险的同盟建立起来。而它只不过是席卷整个大陆的惨烈战争的开端。
四年后,我十二岁了。
(恶女战记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