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赤红!赤红!赤红!”
一连四声,熟悉的声音让朱染不由得回忆起了从前。
朱染出生在贫民窟,父母听说都是不同国的混血,不过贫民窟里本就有各种国家来的人,混到了她这一代甚至连纠结血统成分都没有意义了,反正血统又不能决定人的命运……阶级才能。
朱染是有一个妹妹的,不过她们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自有记忆的时候起,她们就会每天蹲在街边靠近富人区的地方,严守不敢越界,同时期盼偶尔有路过的好心人见到她们脏兮兮的惨状,或许会扔下几个硬币,或是把吃剩的什么东西扔给她们。
那时候朱染倒也接触过很多富人区的老爷,不过他们有的人,如那位“温斯特区的小女神”,拖着病弱的身体来给包括朱染在内的许多贫民小孩带来光芒,也有的人会像女神经常讲述的人面兽心的恶人那样,对着他们用弹弓甚至气枪取乐,所以整体来讲朱染对那边的人印象并不多好。
父母的模样早就记不清了,妹妹的模样也在渐渐淡忘了,可她还记得温斯特区因地震崩塌时,她无助地蹲在贫富区的交界,哭的撕心裂肺。
也是那一天,她在滂沱大雨中遇到了费尔南博士,那是她见过除了温斯特区的小女神外最友善的富人,毫不嫌弃自己脏污的身体,在大雨中拥抱自己,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明明穿着那么华贵得体的服饰,却还跑到这样满是脏污泥泞的地方来参与救助贫民的工作,年幼的朱染想,这应该就是正义了吧,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以后能成为那样正义而且正确的人。
可惜天意弄人。
朱染没了父母亲人,不知怎的就进了孤儿院,又不知怎的就被抓到了军部,再一晃就被捆到了手术台,全身被防护服包住连眼睛都看不清楚的医生给哭号的自己麻醉后做了莫名其妙的手术。
之后,她的脑袋就变得像石头那样沉重,被关在了狭窄的隔离间,而且隐约能感受到周围人对自己充满了厌恶的情绪。
在这时,她又遇见了那位曾经于大雨中抱住无助的自己的那个人——费尔南。
“真可怜啊……”他摸着年幼朱染的头,内心充满了悲悯。
好不容易感受着那样善意的情绪,朱染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哭泣,或许从那时起,她就已经把他当成了父亲一样的人了吧。
“我会试着帮你找找你家人的踪迹的。”他这么说过,而且真的找到了朱染的妹妹。
“你对我来讲就像女儿一样呢。”他这么说,而且真的对自己视如己出。
“你可能暂时要违背良心给这个该死的组织卖命一段日子,但是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从这里解脱的,我保证!”
“没关系,虽然这阿萨就像一摊狗屎,但是那些平民的命还不配被它盯上呢,你会杀的大多都是一些危害艾尔苏格的人,你要相信组织的判断,不要因为怀疑、良心这种理由而妨碍任务的完成!”
他这么说,朱染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费尔南……博士……”稍微恢复了意识的朱染呢喃道。
“嗯,我在呢赤红。”
得到回应的朱染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正被捆在那种用来束缚精神病人的拘束衣当中,浑身动弹不得,而眼前的正是她许久未见的费尔南博士。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朱染的眼眶湿润。
“嗯。”他一如既往地温柔点头。“你做的很好呢赤红。虽然过程有些曲折,还差点被你逃跑了,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他走到一旁,接过助手递来的报告。
“接下来你就可以去死了。”
冰冷的话语刺入耳膜,迷迷糊糊的朱染猛地惊醒。
“博士,这是哪里?”她四下张望,纯白的研究室,各种身披研究服的人在各种仪器旁忙碌着,晃眼的无影灯打在自己的脸上,所有人看着自己的眼光就想看待宰羔羊。
而费尔南位于这些人的中心,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他们的头子。
“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朱染惊慌地想要显现内甲,但是……没有回应……
“劝你最好不要尝试使用装甲哦,你以为你的装甲是谁造的?”他不怀好意地笑了。
“不是技术开发局吗?”
“是我。”
“可您不是阿萨的研究员吗?”朱染瞳孔放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费尔南。
“就是我。我既是阿萨的研究员,又是艾尔英格技术开发局的局长。十五年前,为了与军部抗衡,我作为开发局长与阿萨总长达成合作,以研究员的身份加入阿萨,启动了‘改造人形尖兵计划’。”
他慢悠悠地回忆起了从前,那是自己一盘大棋的开端。
其实在他与阿萨合作五年前,就已经代表技术开发局和军部有了密切的联系,长久以来,外人看上去的军部阿萨技术局三足鼎立,实际更像是技术局在阿萨与军部间左右逢源。
但更实际上,在两边游移不定的技术局一边维持掌控着它们的平衡,另一边则早就做好了同时吞并它们两个的准备,两边的首领看着费尔南卑躬屈膝狗一样的态度,又用着他无偿提供的惊人技术,都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很好利用的棋子。
却不知,他们收进怀中的其实是随时会在心脏部位给他们致命一击的眼镜王蛇。
“于是,两个月前,时机成熟,我终于同时控制了阿萨与军部的所有高层,现在,我已经成为了这三家势力实际的掌权者。”
不止是用包括毒药、武力控制在内的手段控制了高层,连背后的政客、党派、资本家也用诸多或强硬或怀柔手段一并降服,中间费尔南也算是历经了艰险,不过成功之后那些艰辛就不值一提了。
“那……您说过的……有朝一日会把我从组织中救出去……”朱染尚且抱有一丝希望。
费尔南只是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这时候,费尔南和朱染上方三百米左右的地面上。
陈轩宇站在白色的建筑楼门口,面瘫脸上依旧毫无神采。
“真是没用的侍卫啊……被人耍了这么久还在替他数钱。”他呆呆念叨着。
上前几步,面无表情地对着门口的摄像头挥了两下手:“不争气的手下承蒙关照了。”
摄像头照向他,前面是一尘不染的校服,整洁干净的头发……
背后,是满地的直升机、装甲车的残骸碎片,负责巡逻守备的士兵惨死的尸体被他堆成了小山。
“登门造访,是该先敲门来着吧。”说着,他伸出手做敲门状,在厚得能扛下榴弹的门上轻轻敲击。
一下、二下……
他顿了一下,才敲出第三下,看上去依旧是轻轻敲击,但是只听见轰的一声,军事级别的防御工事被敲出了一个半径十几米的大洞,几乎整面墙都被敲成了碎渣,伴着暴风卷进了屋子里又击穿了三堵钢墙。
无数发愣的军官、研究员纷纷探出头,神情呆滞地观摩着遍地的碎瓦,瓦砾的尽头站着一个有些驼背的小鬼,屋外漆黑一片,亮的晃眼的探照灯光打在他的背后照来,他的正脸因此完全淹没在阴影当中,让人看不清表情,不过这一刻所有人都隐约感到他的眼里好像闪着些微凶光让人胆寒。
“请问这里有厕所吗?”他上前一步,踩在被他打碎的大门废墟上,似乎是想讲句玩笑,不过冰冷的语气和态度都完全看不出是在开玩笑。
“啊,对哦,这里整个就是间厕所来着。”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好像有冷气从领口钻进衣服。
“那我就随地上好了。”
那大概就是他的……杀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