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关押朱染的房间，费尔南正看见她在拘束衣上疯了一样地挣扎着，发丝凌乱，脖子上尽是自己作出来的血痕，眼神凶狠，好像是撞击铁笼的猛兽，嘶嚎不止，好像低沉咆哮的雌狮。
“博士！真的不给她打镇定剂吗？”一名助手跑过来问。
费尔南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手掌上长出了黑洞洞的枪口，一枪便把她的脑袋打穿了一个洞。
枪声让朱染注意到他回来了，眼中凶狠不再，反倒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狗一样看着费尔南。
“怎么？当初你的所有改造都是我来主的刀，我给自己的身上也加几个武器很奇怪吗？”费尔南调整着手腕，收起了枪口。
“为什么？”朱染流着泪问，话音轻柔，好像雨水拍在荷叶上。
“嗯……”费尔南长舒一口气，又像个可敬老者那般语重心长地问“你指的是什么呢？是我为什么要追求权力？为什么要帮阿萨改装你？还是我现在为什么要杀你呢？”
费尔南自己都觉得朱染会有太多问题要问他了，不过时间有的是，他不介意一一回答，以此让她陷入最深最深的绝望，作为给她、给自己培养了近十年的最佳玩具的饯别礼物。
见朱染低着头，刘海都遮住了眼睛失魂落魄的样子，费尔南轻轻笑了两声，便自觉地耐心给她解释起来：
“我向往权力，那是因为我从小就是这样的人，我有我的梦想，你这种底层垃圾不会懂的，我帮阿萨造出了你们七色，那单纯就是为了博取阿萨的信任，只有让他们相信我和他们一条心，那才有在背后偷偷咬死他们的机会，至于是谁被改造，又被改造成了什么……不重要了。”
“至于现在为什么突然要杀你，这个可就要归于你的倒霉了。”说到这里，费尔南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心事那般大笑了两声。
“知道吗？本来我还挺喜欢你的，一来是因为你真的是个完美的素体……改造人形尖兵机甲也好，情绪探知元件也好，全都在你身上发挥出了远超预想的功用！不亏得十年前我从无所不知的情报贩子那里买来你的情报！”费尔南赞赏地拍拍手。
“尤其是情绪探知元件！知道吗赤红，你简直把它升华了，我甚至怀疑它在你的大脑里被你实现了一次伟大的进化！谁知道这种一开始只能把情绪波动浮度化成波长显示的垃圾玩意在你脑袋里竟然不止能够探知他人的情绪种类、说话的真伪，甚至还能感受杀意，变成警备装置！”
朱染还是一言不发，费尔南本以为她会对自己为什么要杀她很感兴趣呢，他哼了一声，有些没趣，但还是把话说完：
“唉，其实我本来也觉得你是个好材料，哪怕你一个多月没有联系组织，疑似叛变了，我依旧不想直接杀掉你。不过很可惜啊，龙夏有句古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你把这个元件开发的那么好，导致有买主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只为了你那一个小小的元件呢？”
他缓缓贴近了朱染，拨开她的刘海，温柔地说：
“而经过了九年，那个元件几乎已经和你的大脑长到了一起，要取出它，势必有几刀要切在你的脑神经上，所以，赤红你说，我除了杀了你，还能怎么办呢？”
朱染依旧没有反应，她只是持续不断地小声嘀咕着一句话，费尔南凑近了听，才发现她说的是：
“你为什么……要骗我！”
费尔南听罢不解地挠挠头，又捧起了朱染失神的脸问道：
“赤红，你的测谎准确度高达98.8%，你告诉我，我这些年，有骗过你吗？”
朱染看着他的双眼也一下就陷入了迷茫。
“我记忆力可是好得很，赤红，让我告诉你吧，这些年来，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有骗过你呢！”
“可你说过……会为了救我……”
“让你解脱！这个问题我已经不想再解释一遍了。”他不耐烦地掏掏耳朵。
“你说过……我对你而言就像亲女儿一样……”
“可不是吗！”费尔南开心地拍起手来。“你是我宝贵的实验品，重要性对我来讲比女儿有过而无不及，另外你知道在你们之前发生排斥反应死掉的上一代七色吗？她们就全都是我收养的女儿呢！”
“你让我去杀的那些人，你说他们都可能会危害艾尔苏格……”
“那当然了！其他国家势力的先不说，就本国挪用军费和人体试验的科研经费拨给贫民灾民，这难道不是在危害国家吗？”
“你说过……你看着被关起来的我……曾经说我可怜！那是我童年时候……唯一的心灵寄托了……我为了你，才会那么努力，比谁都努力……我还因为你的教唆……去杀了那么多人……”朱染的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地。
“我的老天啊！”费尔南惊呼。“世界上不会真有人觉得可怜是什么好词吧？当然，我确实怜悯你的，因为你确实很可怜啊，真的可怜！太可怜了！越活越可怜！知道为什么吗？”费尔南笑笑。
“因为你一直是在为一个杀了你全家的仇人卖命！还把他给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那样关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的费尔南形象全无，在实验室当中放声大笑起来，引得周围剩下的几位助手浑身颤抖，可也不敢停下手里的活。
“你说……什么？”朱染收回了眼泪抬起头，梨花带雨的眼睛像要把费尔南瞪穿。
对，他就是想看这个表情！看到朱染此刻这绝望的表情！他等这一天收获自己种下的果实已经等的太久了！
“如果你记性像我一样好的话，会记得刚刚我说过，你的情报是我从情报贩子那里买来的，还会记得我说过，上一代七色是死于排斥反应。”
“所……以……呢……”朱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后续，可她又很害怕听到后续、听到那个她多少已经猜到了的，惨绝人寰的事实……
“你可能在刚刚已经猜到了，收养你的孤儿院、带走你的组织，幕后全都是我在指使，就从我见到你的那个雨天开始……”费尔南换了一副面孔悠悠说道。
“不过你可别搞错了前后啊！我并不是先见到了你然后才因为看你是个苗子启动的尖兵计划，而是在见到你之前就有了尖兵计划，然后才找上了你这个不会产生排斥反应的适合者的啊！知道吗！”
朱染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她开始粗重地喘息，等待他说出那个自己已经猜到了的后续。
“没错，你的老家温斯特贫民区，虽然建在坡地附近地质不稳，但是艾尔苏格又不是个多震国家……夺去你们那么多人性命的并不是地震哦……”费尔南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是定向爆破啊！是我下令进行爆破，你们那边的山体建筑才会坍塌的啊！你的父母，你的童年伙伴，你的妹妹，他们所有人，都是我杀掉的啊！”
“没错，你的妹妹也是我杀的！你是不是很好奇，是不是很疑惑！没错！你的妹妹早就死了！不过在给你做脑内改装手术的时候，破坏了一点你的记忆区，当时我就可以肯定你连至亲之人，连以前见过所有人的样貌，甚至连你自己以前的名字都记不清了，所以我就顺势！”他顿了一下，转而换上了一张滑稽的笑脸，跳到了朱染面前。
“当然这个也没有骗你哦！我当然有尽力找你的家人了，不过他们都被埋到地下变成肥料了，我还能怎么找啊？所以我就顺势，给你找了一个假的妹妹出来，再随便给她洗洗脑，让她相信自己真的有个姐姐！怎么样，够努力了吧！”
“说来也是好笑呢！当时我就在一旁欣赏这出好戏，然而一边，是被洗脑搞坏了意识的小姑娘，见到比她大一点的小姑娘就会亲切地喊‘姐姐～’，另一边，是几乎被搞丢了童年记忆的小姑娘，只要一听到人喊姐姐，就会相信那真的就是自己的妹妹！”费尔南低下头嘿嘿两声，然后忍不住仰头大笑。
“够了……”
“实在是，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太搞笑了啊！”
“够了……你给我……去死吧……”
“你说什么？”
“我说……够了！”朱染含着悔恨的泪水抬头，她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鲜血直流。
“啊，顺带一提哦，那个碧蓝也是和你用的同一个妹妹的，不过她因为被洗脑程度更重，所以也……”
“我他妈叫你住嘴！”朱染撕心裂肺咆哮的声音让屋子里包括费尔南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堵住耳朵。
“费尔南！”嗓子破了的朱染依旧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没有堵住我的嘴巴，会是你今生最为后悔的一件事。”眼神逐渐癫狂的朱染心脏狂跳，但是她看着费尔南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为你现在，为你今天，为你这辈子所做的一切！”
世界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自己怎么样就更加无所谓了，她现在脑中所想心中所盼，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目前的这个人生吞活剥，哪怕自己下地狱也要把他带到最深的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想到这里，她略带疯癫地笑笑，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喊道：
“陈轩宇！我要许愿！求你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掉他们，让这些人后悔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