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竟然只过了六天啊……”朱染嘟囔着。
“你说什么？”梁栀在自己旁边用纸杯喝着香气浓郁的一种甜酒，旁边还放着一个铜壶。
尘喧殿外是有形似大气层的东西的，而且哪怕在太空也有重力存在，虽然朱染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总之用什么魔力灵力之类的胡编乱造一通，总归能解释的通吧。
朱染正和梁栀待在尘喧殿外环在灵山上的走廊里，烟雾缭绕光芒永续，周围是松石环绕，还时不时飞过仙鹤，再往外则是漆黑的银河，要是视力好一点还能看到相隔不远处像座大山似的月亮，所谓仙宫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没，你在喝什么？”
“谁知道是什么？”梁栀砸巴两下嘴回味着。“你要喝吗？我去给你盛点？”
“他这里还存了这种东西吗？”
“不止呢，听说是以前穷怕了，后来每一世发达后就把吃的喝的就死命往这里塞，多少也不嫌多……听说他还屯了很多的泡面和加力士，但我没找到在哪。”
梁栀听陈轩宇说的时候，他大概是找其他穿越者用黄金换加力士，等重换的那种，换完为止，让那个世界带着系统的穿越者大发了一笔横财。
如果这是小说的话，那他大概就是那种在有系统的主角缺钱时候恰好出现的，人傻钱多脑子有坑的肥羊npc了吧？在其他穿越者都在用系统死命挣钱的时候，他却在忙着把辛苦攒下的钱大把大把用在不平等交易上……不过他向来如此。
“连这种东西都存这么多未免也太……”
“谁说不是呢？”知道内幕的梁栀笑笑。
“……你说我这样活着真的好吗？”朱染突然说。
“噗……”梁栀一口把嘴里的甜酒都喷了出去。“怎么突然又开始说这种话了？你是不是有自杀倾向啊？”
“没有！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自……”朱染说到一半突然卡在嗓子吐不出来了……
梁栀则是接着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我昨天还去从小咸嘴里把你的事都给问了一遍，就这几天，类似这样的话都说了第四次了吧？”
“你还专门去找他问了我的事？”
“那不然呢？”
感受到梁栀关心的朱染心里一暖。
“所以咧？我看你求生欲也是挺强的啊，为什么总会有去死的想法呢？”
“可能我比较矛盾吧？”
“我不是问这个啊，你才活了多少年呀，好好的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个……怎么说呢……就是有点愧疚……”
“噢！负罪感对吧？什么‘我这种人活着真是抱歉了’这样？”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朱染红着脸吼了一句，又缓缓说道：“负罪感是真的有啊……毕竟我以前杀过的人也有二十好几了，其中有的倒是罪犯，不过我觉得大部分应该是无辜的人吧，只不过……那时候我也在以‘服从命令’，‘这都是为了国家’为理由给我自己洗脑，因为这样会比较轻松，可实际上如果我能更早些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然后鼓起勇气反抗，是不是就能少死几个无辜的人了？”
“我想不会吧，你们那个组织那么大，少了你一个依旧会有其他杀手顶上。”
“可那也不能因为‘反正他迟早都要死所以我来把他杀了也没啥’这种理由就心安理得吧？”
“所以你想着以死谢罪告慰他们在天之灵吗？”
“也没有……只是我以前也经常会想……就那么自甘堕落下去好了，反正我迟早也会不得好死的，这样虽然手上的活也没有停下，可日复一日就会有些能够接受自己惨死，甚至隐隐期盼。”
“什么青春期的矛盾文学小女生……”梁栀做了一个流汗黄豆的表情。
“我本来就是青春期小女生啊！”
“对哦，我差点给忘了……”
“所以……我不是特地让你死过一次了吗？”陈轩宇突然出现在朱染身旁，吓得她惊到尖叫一嗓，梁栀倒是早就习惯了。
“你你你！”
“都已经谢过一次罪了，也没必要继续跟自己过不去了吧……我到底为什么非要让你死那一次，好好体会啊。”
“可是……不是没死成吗……又活过来了……只有我活了，太狡猾了……而且……我曾经还发誓过不会再滥杀了……甚至想过要以后再也不伤害任何人的性命，可是那时候……还是发自内心地想要那个基地里的所有人去死……这么一想感觉我好双标啊……”
“那不如我杀了你好了，省得你愧疚。”
“欸？”朱染看他的神色毫不怀疑他说到做到。
“我只给你三秒，掸灰的，时间到了你不喊停就去死吧。三……”
“停！”
陈轩宇并不意外，他甚至连手都没抬起来。
“唔……我果然是个双标狗！明明杀了好多人，到了自己的时候却那么想活下去……而且嘴上说着不想活，心里却还是求生欲拉满了！”朱染靠在栏杆上，这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
“人都是会双标的。”
“那你会不会啊？”朱染没好气地道，而且她想陈轩宇肯定会说“我不是人”之类的回复来敷衍自己吧。
“我当然也会。”
“啊？”这个回答真是让她倍感意外。
“双标也好，口是心非也好，都是人之常情，我当然也会。”陈轩宇正色道……虽然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可朱染感觉他就是在非常正经地阐述。
“本质上无论是利己还是利他都是双标的一种，没有人能一辈子把一切都端的平，如果有人能对待任何事都始终秉持同一个标准，那也只是他还没遇到值得让他双标的珍贵事物罢了。
比如有的人会觉得犯了罪的人必须以死谢罪，可他最爱的人犯了同样的罪时他却会想尽办法去为她开脱，为此犯傻的更是数不胜数，但不论怎么开脱，终究都是利他者要给自己的双标找一个能为自己所接受的理由罢了。
人们还会给自己这种软弱的心理起一个好听点的名字叫做‘矛盾性’。人都会自私，会自欺，会有软肋，会不自觉把他的软肋放在一个高于一切的位置，这就是软弱。但是心中尚存软弱不可耻。”
“你心里也会软弱吗？”
“依旧会。不过因为我可以用外在的强大掩盖它，所以我这种软弱够资格拥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随心所欲……或者也可以叫恣意妄为。但强大并不代表我就根除了软弱。”
“没太懂。”朱染直言，梁栀则是笑笑，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完。
“我说，你真的是想过咸鱼的生活吗？”
“不好说。”
“你嘴里是不是没有几句实话啊？”
“大概是。”
“你刚刚说的那些软弱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实话吗？是的话我就记下来回去慢慢参悟了？”
“不一定。”
“……”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问了你也不会好好答……”
“可以，下一个我可以认真回答你。”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都会回我三个来着。”
“一个。”
“那我可以一直相信你吗？”
陈轩宇愣了愣，随即看着朱染的眼睛语气决绝地回到：
“不可以。”
朱染先是有些呆住了，接着看着他有些呆板的认真，很是开心地笑出了声。
“行吧……那我，就先带着这样的心态继续苟活着，当一个给您掸灰的好了。”朱染理了一下艳红的长发，微眯着的眼眸中满是柔情。
“随你。”陈轩宇说着消失不见。
“没有了那个情绪元件，为什么我好像更能察觉他的心理了呢……”朱染有些困扰地微笑着。
“哎、哎。”梁栀点点她的肩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再接再厉吗？”
“嗯？什么再接再厉？”
“不记得了吗？”梁栀说着，右手伸出两根手指虚空点了两下，向下一拉，看了看，又做了一个拨动的动作，一个疑似状态栏的东西就出现在了朱染面前。
“哇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状态板吗？不过你给我看我自己的干嘛？”朱染好奇。
“往下看。”
姓名：朱染
战斗力：7
“其实按照他的意思，我想这个先不应该给你看的。”梁栀说。“不过就当是我自作主张了吧……不然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理解他说的‘软弱’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备注：剩余生命数……
“剩余生命数…………九十七条？？？”
朱染惊疑地看向梁栀，听到他慢悠悠地给自己讲：
“之前你去把他叫醒时不是被烤昏过去了来着？我想应该是那时候又丢了一条命吧……刚才他也是真的打算杀了你的，你要是不喊停的话，剩余生命数应该就会变成96了。”梁栀重新斟满了酒，放在自己面前轻轻晃动，酒面上倒映着金砖碧瓦，松石流云。
“嘴上说着‘不过是一场游戏’，实际上……还真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当游戏一样胡闹似的给了你这么多条命，然后才放心大胆地由着你作死。”梁栀摇摇头一脸的抱怨，接着收起了状态栏，留下朱染盯着空处发愣。
“这？这？这？”她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唉……别问，问就是神的随心所欲……”梁栀也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将手里不知道多少年的佳酿洒向半空一点也不明的月亮，他想虽然时日不多，但朱染应该有更了解了一些他已经阅尽繁华的灵魂下尚且隐藏着的东西了吧。
之后，梁栀又找到了陈轩宇，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道：
“别说一年零两个月了，这连两个月都没到吧？我感觉她都不怕为你去死了……”
“毕竟已经是第三十八个了。”
“那还真是……给拿捏的死死的呀……”
陈轩宇偏过头。
哪怕是从几万亿的人海中走过悠长岁月，人又能遇到过多少长相一样，性格亦是一摸一样的人呢？
一次两次，是寻常，三次四次，是运气，五次六次，是缘分，七次八次，是命运，可若是十次还要往上，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从茫茫人海中刻意地追寻。
“消遣时间的工具罢了，她现在的这条命是我给的，死过一次也就是和过去的人生亲友全都划开了界限，彻底成了我的东西。今后就算想靠死来解脱，也要经过我的允许。”
“嗯哼？”梁栀哼了一声。
陈轩宇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其实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