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和你说过了，我其实是穿越到异世界又穿越回来了的人。我看了看你的记忆，你似乎也知道穿越异世界这个概念。倒省去我说明的麻烦了。”
“唔唔唔唔……”杀手少女心想小说里看来的也算吗？但是却因为被陈轩宇施了什么术，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不过我也和你知道的稍微有些差异，刚刚解释的时候你应该多少也猜到了，简单说，我穿越过异世界的数量……有一百个。”
管你穿越过几个，反正穿一个回来也是无敌，穿一万个回来也是无敌，没区别的，我看写穿越的小说看一百个都会觉得腻，反正穿来穿去都是那点东西，你那些也差不多都是千篇一律的无敌龙傲天开后宫吧……少女心想。
陈轩宇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便解除了对杀手少女的禁制。
“所以神明一样无所不能的穿越者大佬，现如今你要把我这种蝼蚁般一样的人类扣押在身边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就做了。”看得出来陈轩宇也有些茫然，或者说他对一切都很茫然。“如你所见，我做事就是随心所欲。”
“哈！没看出来！被人踩在脚下的污水里也不还手就是你随心所欲的表现吗？”杀手少女阴阳怪气嘲讽道。
“你要是这么说也没错。”
他淡然地这么说还是让少女倍感意外。
“你没听错，那确实是我的兴趣，或者说，是我找乐子的方式。”他的话语表情还是那般无阴无晴，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完全理解不了！哪有人会靠这种扭曲的方式找乐子的！你是抖m吗？”
就算真的是你也应该去找你那个蛇蝎心肠的学姐才对，被她穿着阿玛尼高跟的玉足踩在脚底下不比被几个衰仔穿着阿迪王臭脚踩着好多了？
所以估计那个叫苗樱的大胸女也想不懂为什么陈轩宇都能忍受每天被混混欺负却还是对当自己的狗宁死不从吧。
“你当然理解不了。毕竟我们年龄就不一样，你觉得我活了多久了。”
“多久？”杀手少女对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穿越者也有点兴致。
“大概……十万年左右了吧。”陈轩宇思索一会，但还是略显茫然。都说人越老越能活明白，可那是对人而言。
要是再老呢？他不知道别人，只觉得对自己而言，活着已经越来越没有活着的实感了。
近十万年，一次又一次摆出不同的面孔，对着不同的人，活着不同的样子，做的事情却越来越大同小异。
权力、财富、力量、女人、成就感、他人的膜拜景仰，当那些普通人穷极一生无法达到的目标被一个一个地反复实现，当所有会让人觉得新鲜的事物都被自己一点一点厌烦，他已经越来越感受不到自己还在“活着”了。
若不是有着将一切都完全记忆进灵魂里的能力，他甚至会忘记当初的自己……
不，即便他记得自己每一分每一秒时候的模样，在这漫漫的时间长河之中他依旧数次迷失了自我。
记得也只是记得罢了，只是凭着记忆一次次地将自己最熟悉的那个“自己”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重现出来，但是自己重现出来的那个人，真的还是自己吗……
不过那也没关系了，因为慢慢的，对他来讲，自己还是不是自己，也已经成了无足轻重的事情了。
吃饭没有意义，冒险没有意义，异性的倾慕没有意义，肉体上的享乐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甚至思考意义没了意义，就连知晓自己的一切已经全无意义这件事也不再有意义。
“不懂，没什么实感。按我理解来看穿越者活这么久不该是家常便饭吗？不是永生的都有？”杀手少女没好气地说。
陈轩宇听了也不气，因为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他也遇见过太多了。
“永生啊……我见过的穿越者里，唯一最接近这个概念的人，也只有我自己了，不是什么好事……”他摇摇头。
“所以这到底哪里不好了？”杀手少女有些愤慨道，她甚至觉得陈轩宇和自己说这个纯纯就是来凡尔赛的。
那可是穿越唉？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吗？你看看市面上穿越文的流行程度就知道了，哪怕是拿她自己的情况来考虑也是羡慕的不行好吗！
她可是八岁就失去了人身自由，成为了组织的工具，每天接受洗脑、药物和改造看不到出头之日的悲催少女啊，如果有机会，她当然也希望能有一个重新来过、自己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啊！
她也不想还未成年就心惊肉跳地每天去全国各地暗杀政要啊！她也不想满手鲜血每天担惊受怕等待正道的制裁啊！她也希望自己能活在阳光下干干净净地当个正义的使者啊！她也想要随着自己的意愿去见见异世界的大好河山啊！她也……羡慕陈轩宇那样，能为所欲为……至少能决定自己人生的力量啊……
你什么都有了！看看这堂皇的宫殿数不尽的财富，里边还养着你前几天刚买来的绝色猫娘，无数人的生杀予夺都在你一念之间，就连时间也要听你调遣……所以已经活到这个份上的你到底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我杀人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可你明明那么强了，为什么……还要用这样随意的态度来蔑视他人的性命呢……
杀手少女越想越气，直到泪水都盈满了眼眶。
如果自己有他这样的力量，一定会坚守自身的善念，成为永远能够伸张正义的存在……哪怕几百万年都如是，她是这么坚信着的。
陈轩宇看着她，等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此刻他不用读心也能知道少女大概在想什么，他也一点都不恼。因为和她有过相似境遇又和自己说过类似的话的人，他已经见过十一个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因为别人踩我的头生气吗？”
“不就是因为你蔑视一切，万物于你如虫豸吗……”少女受过的杀手训练让她的心情很快缓和了下来。
“不，其实是因为在我的生命里，类似的侮辱已经受过近千次了。”即便说到此处，他的语调依旧没有丝毫的起伏，因为接下来要说这番话，他也早就对着不同的人说过几十次了。
“你以为我是怎么过来的呢？”明明应该慷慨激昂苦大仇深说出来的演说从他嘴里却如陈词滥调般不疾不徐。
“被一个弱小的虫子踩着很值得动怒吗？那和作为救国的勇者却被国王锁在大街上被人撒尿相比又如何呢？和被曾经恩爱的未婚妻劈腿之后当众退婚被第三者打成残废比起来又如何呢？和武功尽失的前门派之主在最繁华的国都里从仇家的身下爬过几百米的长街相又如何呢？和作为哥布林在大街上人人喊打最后被冒险者捉住去势相比又如何？”
陈轩宇盯着杀手少女已经有点被吓到痴呆住的眼睛，他的眼睛没有高光，他的语气没有波澜。
“穿越者都很轻松吗，异世界都很美好吗，世界上只有你被迫当杀手杀过好人吗？你当杀手的年份连我当杀手年份百位数的零头都不够，你被逼无奈杀过的人连我的百分之一都不到。”陈轩宇轻轻吐出一口气，云淡风轻。
“我也不会怪你，因为若是把你看成和我同样的生物，那你那点人生对我来讲连个受精卵都算不上，和你长相一样性格一样的人我都见过三十六个，和你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我都照顾过七八十个了，就连你肚子里装的那点牢骚我都已经听不同的人讲过二十几遍了。”
陈轩宇还是那般茫然地顿了顿，他从杀手少女眼中似乎看到了些许愧疚。
他并不是因为什么变故失去了感情，或是因为什么代价封印了感情。
他只是在漫长的生命中享完了荣华富贵，受惯了天下苦难，承满了世间荣光，救尽了黎民苦楚，惩光了淫邪外道，看腻了生离死别。
于百世为人中感受了无数次的起起落落起起落落，最多的时候光一生当中就要跌落神坛又重回巅峰五次之多，甚至连能犯的错，能行的罪也都体验了个精光。
可以说这世界上能超乎他预料或是激起他情绪变动的事情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活着对他而言，已经只剩下万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上演，只剩下了空虚与孤独。
“那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啊？这样的你……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还有什么目的吗？”
“没有了。曾经我最大的目的其实就是求死，但是求而不得，即便求得了，也没有意义。”他说到这里，情绪确实有些低落。“因为死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下一次轮回的开端罢了。”
杀手少女听到这里宛若遭遇雷击，这一刻她仿佛切身了解了些许这个人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