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道上的我望向明显高出一截的建筑群。
路上灯火通明,行人虽然匆匆但又井然有序。
我提前向旅店前台带了一份城镇的地图出来。
地图的内容受限于王城的面积,仅展示出了主城区的范围。
像这样一个人慢慢走在道路旁,映入眼帘的尽是眼生的建筑。
有店铺,有餐馆,以及经营着不同业务的楼宇。
有吆喝声,也有更为轻松且醒目的广告牌挂在高处。
仔细一瞧,看上去像是专门布置广告的地方,这是在弗里德和艾达都没有见过的经营手段。
我的身高在女性里也属于中等水平,因此人群里的我有时会看不着前方的路。
果然,早晚高峰不论在哪个时空都是相当令人困扰的现象。
人挤人,自然会出现碰撞,即使是社会意识比较超前的帝国王城居民也无法避免。
与普通人几乎无异的我接受过长时间的军方锻炼,以怪物为对手的话,确实没什么作为;若是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下,我便能依靠更扎实和敏捷的脚步尽量避免被碰倒。
“呼,人好多。”
也许是饭点到了,那些像我们这般非王城本地的人通常会倾向于外出采购食物,或者干脆就在饭馆解决。
我路过的几家点心店都多少排了长队。
言言既然说了随便,那我就以我的喜好来吧。
在这里我想要说明一下,说是喜好,充其量是比较有兴趣的程度而已,甜点虽好,切忌暴食。
我还不想变成胖妞,我要保持身材。
所以我以为,买一点点就好。
我逛完了这家,再到下一家看看,不知不觉手上拎了两袋子点心了,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大概翻了翻,嗯,不多,毕竟是大家的份嘛。
我是为了买五人份的量才买的这些。
言言肯定也很高兴,要是晚上饿了,也有充饥的食物了。
稍微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不认识的路口。
哎,都怪那些甜点,做的那么精致干嘛,害得我被吸引了目光。
我一边暗暗为自己的疏忽找借口,一边取出地图,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地图上头那个打了标记的地方就是我们旅店的位置。
哦哦,我看看啊,我现在是在…嗯,那边是农产品市场的话,我应该往这边走…
我贴着路边移动着,同时注意手提袋里的东西不被人群压坏,为此,我不断转移视线。
哎,好麻烦,好挤,好像马上回到房间里躺到床上,不晓得巴尔他们是不是已经回到旅店了,我把房间钥匙都交给言言保管,应该没问题吧;晚上的话首先得把他们的衣服稍微洗一洗,要是有资料拿回来,需要的话我也要帮忙整理,再是言言的洗漱以及敷药,还有…
正想着晚上要做的事情,我领口的小瓢虫忽然飞了出来。
咦?喂!别在大庭广众之下飞出来啊!你这个大一号的瓢虫!
虫虫嗖地从我的肩上飞到另一边,我凭借经验忽然察觉到什么东西的靠近,向左一转头,居然是一条深深的暗巷,这条小巷由两栋楼房相邻所形成,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
虫虫却是一个直冲向上飞去,我顺着它的轨迹抬头看,看到了模糊的人影。
借着大道的灯光,那人潜伏在小巷的阴影里,不过那对我不起作用。
身体迟钝得跟不上思考,虫虫的攻击和那人的动作相撞在一起。
那家伙的身材比较纤细,蒙着面。
我所看到的是,蒙面人躲闪了虫虫的冲撞攻击,毫无疑问,一定是得到了魔法的强化。
那是谁?怎么敢在大街上明目张胆地使用魔法!?
我的声音来不及发出,对方的手已经冲出巷口,死死顶住了我的嘴巴,再是一用力揪住我的衣服,所有的行动仅在瞬间发生,我被那人拖进了巷子。
这、这个混蛋!
我想要把手从我的嘴上扯开,手抓的很紧,不仅牢牢吸住了嘴巴,还顺道抵住了我的鼻子。
身手也不是一般人,是谁?为什么能混进守卫森严的王城!?
摇晃的视角里,瓢虫身上发出我熟悉的那道光线,它要用魔法了。
蒙面人一啧嘴,拉扯间我听见了那混蛋的声音。
“真是危险的宠物。”
是偏高的,非常冰冷的嗓音。
女、女人?
她的脚重重踹向墙壁,轰轰地溅出碎墙甩向了瓢虫使魔,干扰了它的魔法释放;抓住我的女人非常老练,眼见干扰生效,不顾墙体破坏发出的动静,硬是拖着我逃走。
怎么可以被你这混蛋得逞了,可恶,我得想个办法。
不让我呼吸也不让我呼救,好啊,那你就继续抓着吧!
我被拖过了一个又一个拐角,我转而奋力用四肢去尝试绊倒她。
“…啧。”
女人发出不爽的声音,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将我的身体像抹布一样向墙上甩去。
背部受到墙壁的冲击,我将肺里的空气完全吐了出来,几乎要晕了过去。
我残存的意识留意到她仍没有停手的打算。
她接着朝我的肚子打上一拳,我晕厥了。
………
昏迷和睡觉是不同的。
睡觉是人体自主进行调节的生理现象,一些人即使在进入睡眠状态的情况下,大脑仍会出现特殊的活动。
昏迷的人是不会做梦的,唯有虚无。
我从茫然的黑暗里慢慢取回意识,才刚刚清醒,身体的疼痛感就很快冲击了大脑。
我想起来了,我被一个蒙面混蛋给抓住了。
身上好几处皮肤滋滋生疼,我忍不住想要咳几下,结果因为嘴巴被塞了东西,还用布条牢牢绑住,只能发出“唔唔”声。
我想要起身,发现自己办不到,我的手指、手臂、躯干、双腿和双脚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现在我这样子简直就是条毛毛虫。
第一次被人绑架,我不由得开了开自己的玩笑。
我现在究竟是什么处境啊,我该不会接下来就要被卖了吧,不要啊——
“你醒了,接下来是审问时间。”
突兀冷酷的声音传来,来自背后。
起不来的我用力转身,好让自己能看到声音的来源。
这是,牢房吧,看起来挺像的。
一个留着清爽短发的女性坐在牢房外面,眼神犀利地盯着我。
她的衣着似乎是帝国的军人,但样式不同。
她是抓走我的蒙面人吗?
女人正坐在一把简单的座椅上。
紧接着她抬起手,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嗖地划过脸颊。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招式,魔力刀刃。
它切开绑住我嘴巴的粗布的同时,也在我脸上擦开一道口子,我能感到痒痛的感觉。
我吐掉嘴巴里的填色物,用唾液湿润一下发涩的口腔和嘴唇,随即愤愤瞪向那个女人。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是危险分子,关于你的处置,我会根据你的回答进行裁定。”
“别自说自话了!你是帝国的人吧!这是不合理的对待!我要上诉!”
我难掩语气中的怒火,那女人从穿着上明显隶属于帝国,八成和过去的我一样,是类似特务一类的拥有独立行动权力的家伙。
我不清楚帝国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就算是想要动用私刑,也得有个理由吧!
我能是什么危险分子?你才是吧!
女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一副冷酷的表情。
眼神却和表情相反,有强烈的感情在翻涌着。
“闭嘴,带着那种危险的怪物,还大摇大摆去了管制区,你就由我来制裁。”
“所——以——说!你是知道我和巴尔一起的咯!?”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免得你受皮肉之苦。”
多、多么不讲理的女人,言言比她要好一千倍,不,一万倍!
“问题一,你混进巴尔阁下他们之中的目的是什么。”
“你、你这个混蛋…”
女人眼睛一眯,我意识到她又想做什么,于是急忙扭动身子躲闪。
她的神色掠过一丝涟漪。
“…嚯,果然你知道这个魔法啊,你的本性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平整切下来的一串头发。
不、不是吧,那家伙是认真的。
“问题二,你的幕后指使在哪里。”
背后一凉。
糟了,会死的。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牙关止不住地颤抖。
“不回答吗,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死亡的预感笼罩了全身。
从前并不是没有过这种感觉,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想要活下去的感情。
巴尔…救我…
妈妈…
对不起…莎伦…
我急促地喘息着,蠕动身躯想要远离那个女人直到背后抵住冰冷的墙壁。
女人似乎即将抬起手进行下一次攻击了。
沉闷的震动沿着天花板和墙壁阵阵传来。
女人放下手转头看向那一头。
下一秒,我的英雄出现了。
风压到来,把女人推出好几米,椅子甚至水平飞出撞在墙上变了形。
巴尔铁着脸停在牢笼外。
魔力灵们纷纷现身,牢房的铁栏杆像纸片一样被切碎,随后我被松绑开来。
巴尔把被吓得没法动弹的我扶起,再朝我伸出手,擦掉我眼角的泪。
“巴、巴尔。”
“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很生气,转身就要向那个女人走去。
我着急的从后面拽住他的手。
“等、等下!不要冲动!她是帝国的人!”
“啊,我知道。”
女人脸上充满了不满和不解。
“巴尔阁下,初次见面。”
“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是想杀了我?只是为了那个女的?帝国研究院的魔法专家巴尔阁下。”
“我早就看你们这些肮脏的短剑部队不爽了,你再敢动她一下试试。”
“…请不要说出让人困扰的话来,我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罢了。”
巴尔克制着没有动手,那被巴尔称为短剑部队的女人却不露惧色。
“到此为止了,你这蠢材!”
中气十足的男声回响在昏暗的牢房。
一名体格精瘦的男子在巴尔之后来到了这里,并介入巴尔和女人中间。
他的制服样式和女人相同。
男人往女人面前一站。
“阿修蕾,敬礼呢。”
“…是。”
“蠢货!你差点闯祸了知道吗。”
“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海涅部队长。”
“今天你给我关禁闭,后续的处罚,另行通知,跟我走。”
“…是。”
海涅,短剑部队的队长,而那个女人,名叫阿修蕾,隶属于短剑部队。
海涅训斥完阿修蕾,走到巴尔跟前,短暂的对视后向他弯腰表示歉意。
“巴尔阁下,非常抱歉引发了这种糟糕的事端,还请您将阿修蕾交由我来处置。”
“…请管好您的部下,海涅队长,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小孩了,下手可是会很重的。”
“明白。”
接着海涅望向了我。
“伊迪小姐,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深表歉意,事后我定会还您一个交代。”
“…”
海涅领着阿修蕾走了。
他们走出了这里。
巴尔马上紧紧抱住了我。
我也回抱了他。
巴尔哭了。
我轻轻地对他说对不起。
他却说错的是他。
“…我差点就要永远失去你了,我…会…”
是呀,千钧一发呢。
没想到偏偏是在帝国王城碰上这种事。
因恐惧而僵硬的身体,在得到巴尔的温暖后是那样的舒畅。
我们无言地在原地待上了好一阵子才离开,回到旅店时,天早就黑了。
将发生的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了言言他们。
“短剑部队吗,神子大人有提到过,那是既不属于城镇警备,又游离在帝国军编制外的特殊行动部队吧?”
“…是,比起剑帝陛下,他们还是和陛下的副官关系更接近。”
“真是个危险的部队。”
“…啊,是啊,如果他们敢再对伊迪出手,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巴尔阁下,请冷静一点。”
为什么那个女人,阿修蕾,她要这么地仇视我,就算我身边有一个拥有特殊力量的使魔,凭她的能力,应该不至于连我是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都分辨不出来。
我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巴尔治好。
她竟然能那么果断地对我下杀手,我完全不想和她再有任何交集了。不论有什么理由,倘若一个人能面不改色杀死另一个无辜地人时,她的心灵还能称为人类吗。
“到夜半了,各位今早休息吧。”
“言言,我们走吧。”
“不,你今天和巴尔一起吧。”
欸?
言言认真地看着我如此说道。
“我没问题的,而且…要是今天有我跟着你,你肯定不会受那种罪的。”
“可是…”
“我强调一下,你今晚要是敢进我的房间,你懂吧?”
那是捕猎者的眼神。
言言的意思很明确了。
巴尔也牵住了我的手:“伊迪,今晚…请在我身边。”
都到了这份上,我自然没了拒绝的理由。
我也想要巴尔在我身边。
………
黑暗里,我和巴尔盖在同一条被子里。
我能清楚看清巴尔的脸庞,他却看不清我。
说来这是我们俩第一次真正地同床吧。
巴尔却没有想要做什么的举动。
但是我知道。
不论是我,还是巴尔,都紧张的不行。
明明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感受彼此的呼吸、体温和心跳而已。
我不禁想到。
就算我失去了四肢,用爬的还是怎样,我都要努力活下去。
否则巴尔会有多伤心,会做出多么离谱的事情,我完全无法想象。
进入梦乡前,我主动凑近巴尔,巴尔心领神会。
交换了一个吻,终于能够安稳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