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文的家经营着一家肉铺,他和父母、外公住在艾达王城的外围地区。
爷爷奶奶和外婆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加尔文今年11岁。
这天他如往常一样,跟着大朋友们在街巷里玩耍。
这是在一个死胡同,走近一些便能听见“乒乒咣咣”的碰撞声。
他们正分成两队,在踢罐子玩呢。
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声响,现在这个时点,外出工作的人大多没有回家。
年长的老人与居家的主妇似乎不介意那些年轻的声音所透出的朝气。
如果某条街巷小道窄的不方便行走,那么地面上往往会堆积杂物,比如箱子、扫把、生活垃圾、贴身衣物等。
小孩子很擅长从随处可见的角落找到自娱自乐的好玩意儿。
加尔文和大朋友们踢着的小罐子是今天上午偶尔翻出来的,天气变得比往年冷,因此他们自然而然地活动起身体来。
尽管加尔文玩的很开心,可是心里却在垂涎着别的什么。
要说终究还是三心二意了,加尔文一脚踢了个空,小巷子里充斥着欢笑声。
“去年的烧烤节过的真开心呐”加尔文这么想着。
每当一年一次的烧烤节到来,家里总会变的忙碌,连外公都得帮着去铺子里打理。
加尔文满脑子都是昨天父亲的承诺。
【去年年底忙的要死,都没能好好过个节,明天我们全家明晚到中心城区吃大餐吧!】
自打出生以来,加尔文从来就没有去过一次中心城区。
他期待的不仅是高级餐厅的美食,还有那未曾目睹的壮观华丽的王宫。
一想到这些,加尔文一路蹦蹦跳跳地赶回家。
父母应该快要到家了,他告诉过加尔文,今天店铺会提早打烊。
凉丝丝的。
小孩子有时确实会产生奇妙的预感。
加尔文觉得空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外公,天空好像变红了。”
正喝着热茶的外公放下杯子,踱步到窗边,挪下眼镜朝天空探头。
“文文,外公看不出来哦。”
………
艾达王城外,影子划过,一名少女以非常快的速度朝艾达王城的大门疾驰。
“可恶,早知道就该学会骑马的!”
少女叫做伊迪,擅自脱离了艾达王国二王子前往伊塔第一帝国的队列。
伊迪在内心向二王子表示歉意,但是她现在无论如何都想要赶回去。
就在几分钟前,伊迪时隔7年再次目睹了那种诡异的线状生物。
仿佛一大片盘根在海床上的海草,却充盈着一股恶意的贪婪,线状生物扭曲着向天空蠕动。
伊迪心跳得飞快。
因为她越是接近王城,这种线状生物的分布就越密集。
伊迪应该庆幸自己能看得见这副景象吗?
“真恶心。”
如果她有密集恐惧症的话,恐怕早就陷入抓狂了吧。
伊迪增加了魔力的输出,进一步强化全身,加快了脚步。
………
艾达王城外围地区的一角发生突发事件。
有谁闯入人群开始无差别袭击,几位路人倒在地上,他们被杀了。
周围看见凶手样貌的人无不失声惊叫。
那凶手俨然不是人类,它长有细长的小臂和小腿,通体暗红色,面孔好似融化的蜡油,五官扭曲。
伴随“咯咯咯”的笑声,它挥舞可怖的长臂狩猎起逃散的人群。
“呀啊啊——!”
“快逃啊——!”
“滚开别挡路啊你——!”
“请保持镇定!所有人离开现场!躲进室内!这里由卫兵队和骑士团接手!”
3名卫兵及时赶到现场,和异形生物对峙。
根据获得的情报,王城已经出现多起该异形生物的目击及伤害报告。
普通卫兵的武装包括一柄长剑、一柄短剑、一面盾牌和治疗用的魔石。
对手是未知的异形,3名卫兵决定从不同的方向同时进攻,保护民众的同时围住异形。
怪物歪了歪像是脑袋的部位,只是“咯咯咯”地笑。
“…凭你三个,贫弱的生物。”
异形瞬间消失在3名卫兵的视野,卫兵惊讶地瞪大眼睛,下一刻便觉身体失去控制,使不上劲,瞳孔中的世界缓缓褪去。
3人几乎同时被贯穿了胸口,毫无抵抗之力。
“咯咯咯咯咯!为了无上之主!咯——嘎?”
得意的异形好似定住一般,没能做出多余的动作,它强扭身体,像是要让被定住的自己动起来,但是最终没有办到。
“去死吧!你这怪物——!”
有一名少女由楼上落下,抽出厚实的匕首一刀扎穿了异形的头部,又持一把长针直刺颈部。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过后,怪物没有了动静,少女不顾身上的血迹,头也不回地再次攀上楼房,越过人流继续往中心乘区移动。
………
伊迪一边在楼宇间跳跃,一边擦拭脸上的血渍。
这种怪物的血液和人类不一样,闻起来有股甜蜜蜜的味道,引得伊迪一阵反胃。
“可恶,可恶,可恶!”
在赶到王城的大门时就遇见民众从城内逃出,仅数名卫兵在引导人流。
伊迪判断城内必定发生了重大变故。
由于外围区域地路上挤满了往外逃命的人流,所以伊迪只好登上房顶前进。沿途伊迪听见一角传来尖叫,毫不犹豫地循声冲去,果然发现了那种异形怪物,于是她当机立断将其杀死。
从伊迪的视角来看,大量线状生物自王城地下钻出,汇聚在王宫上空,几乎遮挡住伊迪的视线。
7年前伊迪曾经消灭过一只线状生物,随后很快遭到异形怪物的袭击。
那种生物很有可能是人类变身而来,一想起这点,伊迪的心头就被点燃了怒火。
“咣——!”
突然碎石爆裂,路上有建筑被某种强大的外力摧毁,伊迪一时间无法稳住身体。
紧随而来的是震动,伊迪趴在房顶站不起身。
有什么巨大的存在。
它正在呼吸。
伊迪的嘴巴涌现出粘稠感,心脏像是被钳住一样。
奋力支撑起来。
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擦掉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皮肤不住地瘙痒。
四肢的触感变得冰冷。
意识被向后牵引。
“哈——!”
咬紧了牙关。
捏紧了拳头。
紧绷起全身。
从丹田集中力量。
伊迪望向艾达王宫,她现在所感受到的这股压迫感正是从那里袭来。
“埃普西隆,埃普……西隆!”
伊迪嘴里喊出这个名字。
她不断地输出魔力,强迫双脚继续动作,不论如何,自己必须要去到那里。
………
城里已经到处都是异形怪物,他们追杀着残余的人们。
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暗红色,仿佛无从见底的深渊。
平日里热闹的街道如今完全变了模样。
“……!……!……!”
呼喊声、求救声、碰撞声接踵而至。
卫兵和骑士团成员奋力对抗着从各处冒出来的怪物,帮助民众撤离。
骑士团凭借更精良的装备和更默契的战术配合苦苦支撑。
卫兵队却有越来越多的人殉职。
店铺的招牌被踩烂,横联被碾碎。
室外的桌、凳、椅、拉车化为碎片,阻拦着逃生的人们。
有人死于怪物之手,也有人死于踩踏。
楼房倒塌、崩溃、化为尘土,掩埋了红得发黑的路面。
“该死的怪物!”
王宫骑士团长莱恩面对几只异形怪物的围攻丝毫不惧,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波吹飞它们,然后用粗壮的手牢牢持住坚实的大盾,把一只怪物拦腰打折。
外围区域和中心城区陷入完全的混乱。
………
“哈—哈—”
应该快了,应该快了。
伊迪焦急地跑着。
“莎伦、薇拉姐、大家…!”
伊迪停下脚步。
眼前原本应当是王宫的地方融化了。
上层的空气撕开一道口子,从里面溢出的是某种异样的泥状生物。
不对,不是生物,是流体。
暗红色的流体沸腾着,它溢出裂口,顺着王宫的穹顶往下蠕动直到地面,它触碰到的一切都在融化,慢慢地化成它自己的一部分。
头顶的天空变成了暗红色的漩涡。
空气也变成了暗红色,宛如浓稠的血雾。
在伊迪眼中,那些线状生物纷纷钻进了漩涡的中心。
暗红色的流体嗤笑着跳跃着,它睁开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看向伊迪。
流体散发出甜蜜蜜的味道。
流体窜出了发泡的泥浆。
伊迪慌忙避开,泥浆“噗啪”一声摊在地上。
少女跑进曾经是王宫的那个地方。
“莎伦!薇拉姐!你们在哪里!”
不熟悉的“走道”。
少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王宫已经在那东西的胃里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
伊迪想用手推开一扇“门”,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她认为必须要尝试。
“啊!”
手指一碰到“门”,灼烧感立刻窜上少女的手,几乎在瞬间就腐蚀了皮肤。
伊迪忍痛放出魔力弹把“门”砸开。
地上躺着艾达八世。
“陛下!”
少女尝试唤醒这名男子。
艾达八世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的严肃。
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即使伊迪仔细观察,也未能在国王身上找到任何一处外伤。
“…伊、迪。”
“陛下。”
“你怎…去…罗格…找…边民。”
“陛下?”
艾达八世再没有清醒过来。
少女轻轻让男子躺在地上,抚摸他粗糙的脸庞,沉默着。
“再见了,父亲大人。”
………
罗格把一只异形怪物劈成两半。
这只怪物方才还不是这种可怖的外形,罗格眼睁睁看见一名文官扭曲、发红、变形,袭击了自己。
罗格的身上满是血迹,有铁锈味也有香甜味,汗水夹杂着血色滴落他的下巴。
他正在调整呼吸。
身前是慢慢逼近的暗红色粘稠流体以及大群不知来源的异形怪物。
身后是没有战斗能力的人们和王宫高墙。
这里是艾达王宫的阳光庭,暂时还没有被暗红色吞噬。
自己已经消灭多少只怪物了呢,50只?60只?
无所谓了。
这就是陛下所说的敌人吗,真是有够夸张。
“呵,想不到最后只剩我一人了嘛。”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陛下突然发出痛苦的喘气声大喊:“罗格!他要来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很快因魔力和生命力的迅速流失而昏迷。
自己迅速行动起来,却没能保护好王后殿下和一王子殿下,凡是待在高处的大人物们,全都没能来得及逃离那个暗红色的吞噬。甚至还失去了所有部下,一个人活到现在,真是失败啊。
罗格暗暗自嘲,身后有女仆、车夫、厨师、侍女、搬运工等数十人。
确认了握住剑柄的手感,他迅速转身对着后面的高墙砍出2记魔力刀刃和一发魔力炮弹,墙面破开一个出口。
异形们见状立马发起攻击,罗格则正面迎上。
“所有人放弃王宫!立刻逃生!我来掩护!”
异形怪物的头部根本看不出所谓的表情,然而面对这单单一位受伤的近卫队长,7只异形一拥而上,其余把目标放在了罗格身后的人身上。
“我都说了,我来掩护!!!”
强大的压力震碎了地面,所有朝罗格包围过来的怪物,和妄图越过罗格的怪物,无不被这股力量击飞回去。
罗格笑了。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名女子。
“抱歉啦,果然我就是会早死的。呵呵呵哈哈哈!但是我会把你们这些怪物一起带走!!!”
庞大的魔力被集中在剑刃上,异形们似乎感受到了恐惧,有几只竟然后退逃跑。
罗格踏出脚步,将魔力通过这一劈倾泻出去。
奔涌的魔力洪流连暗红色的流体都推了回去。
“还没完呢!!!”
罗格继续出招,这将是自己的绝响。
附加系魔法“魔力爆炸”,令复数魔力块压缩并发生爆炸。
“哈啊——!!!”
罗格对残存的异形及暗红流体持续爆破,直到耗尽最后的魔力。
………
“怎、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震颤令伊迪吃惊。
这股魔力的感觉非比寻常。
虽然少女很想去一探究竟,可是来路遭到暗红色流体尽数吞噬。
伊迪目前还没能发现任何生还者,那暗红色的流体逸散出的巨大威压使得魔力侦测排不上用场。
她猜测王宫是最先遭到袭击的地方,因此宫里的大家或许都出去避难了也说不定。
尽管只是没有根据的自我安慰,但在这种非常时刻,就算是一点点的宽慰,也足够支持住自己飘摇的内心了。
“是伊…大人吗!…里!”
伊迪停下脚步,仔细侧耳倾听。
是莎伦!是莎伦呀!她还活着!
伊迪追随声音的来源到达一面“墙”跟前。
仔细观察后发现,由于融化后形状改变的原因,这面“墙”原本应该是仓库的大门。
“莎伦!我要破门了!你离远点!”
“!但是门…”
废话不多说,伊迪投出魔力弹直接打碎了这面“墙”,莎伦用手臂捂着脑袋蹲在里面。
“莎伦!你没事太好了!”
“伊、迪大人,呜,呜呜…”
莎伦害怕得哭出来。
伊迪上前抱住她,发现她的手上有烫伤的痕迹,立刻拿出魔石替莎伦处理。
随后二人离开。
“莎伦,你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吗?”
“抱歉伊迪大人,我和大家走散了…”
“是吗,真可惜。”
“伊迪大人,你身上有好多血,这究竟是…”
“详情等逃出去再说,王城的情况很危险,总之是埃普西隆搞的鬼。”
“埃普…西隆,是那个神祗埃普西隆吗!?”
伊迪露出苦涩的表情点了点头。
由于王宫的立柱尚存形状,天花板还勉强能撑住,伊迪拉着莎伦跑出了融化的建筑。
见到暗红色的天空和头顶的红黑漩涡,莎伦哑然。
“呼哈——哈——”
伊迪手撑着地面跪了下来,大口呼气。
【人类终究没可能抗衡真神的力量】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的生父,艾达八世告诉她的这句话。
“呵、呵呵呵,如果真是这样的力量,神明大人还真是恶趣味的人呢。”
“伊迪大人…”
啪、啪、啪、啪。
四声拍手传来。
伊迪一惊,屏息起身并抽出匕首,把莎伦挡在身后。
是一名白发青年。
伊迪内心不停地打着鼓。
“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难道和那种异形怪物一样吗?”
青年咧着嘴张开眼睛,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伊迪不由得浑身一颤。
恶心感涌现。
思考被剥夺。
双腿在发抖。
伊迪不得不用双手握紧匕首。
“伊、伊迪大人?请问那位先生是…?”
伊迪被这个青年的存在感压倒,莎伦似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你是谁。”
好不容易憋出三个字。
白发青年空洞的血瞳紧紧盯着伊迪。
“你是,埃普西隆,吗。”
“咯,咯咯咯咯咯…”
阴森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幸会,初次见面的精灵小姐。我正是主尊埃普西隆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