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停顿，那股渗人的杀意竟缓缓消散，普尔那似人非人的脸颊上，划过着晶莹的光，上前阻止的林歆瑜呆呆地望着普尔将武器扔到一边。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杀死我喜欢的事物，杀死我信仰的东西。”普尔跪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所以啊——，还请杀死我，请杀死我这个不伦不类的怪物，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莉亚望向林馨玥，又望向林歆瑜，她不知道怎么办，对于普尔，她很迷茫与林歆瑜一样。世界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诡法，让这名虔诚的信徒变成这幅样子？他并无罪孽，又该如何审判。
“坚持自己内心便好，照你想做的便做。”林馨玥拍拍莉亚，似乎是看出了她内心的忧虑，“其实你不必管这么多，刹那足以抹去你的纠结，但如果你渴求胜利与信服，那么，莉亚，你还需要看清自己。”
“我并不知道你们会怎么想，我并不知道你们会怎么选择，只有自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坚守什么。”
“我或许没有能力教导你们，我也只是刚刚起步罢了。或许之后，我会改变我所坚守的东西。那你会问我，那这样不就没用了？对！是没用。”林馨玥否定了刚才那些话，莉亚那副【你在说什么】的呆滞表情让林馨玥的嘴角挑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但在那一段时间，你会走得很稳，你没有迷茫，不会后悔。”
林馨玥深深看着林歆瑜。
『你该怎么选呢？丫头。』
“那姐姐会怎么选呢？”莉亚抱着法杖，歪着脑袋，问道，“我猜姐姐会救下他的吧？作为一名牧师，否则姐姐为什么要加入教廷？”
“不，大错特错！”林馨玥眯着眼睛，“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无论从利益上讲，还是从他的希望来讲。”
“我明白的。”莉亚轻轻点头，“教廷果然不一般……不，只能说，姐姐……你是特例。”
林歆瑜抬起手中的剑，普尔没有抵抗，任由长剑刺入他的咽喉。林歆瑜稳住她的双手，皮肉血骨的摩挲声让她感到一阵手软。不习惯杀伐，在这个世界是活不下去的，她过去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
这个世界并非一团数据，那些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么？
林歆瑜还想试一试，她不想这么早就放弃，她停下手中的剑，剑尖刺破普尔咽喉的皮肤，“你就这么想要放弃吗，用死亡来逃避？你坚守着某一件事，难道只是因为这间事情能够为你带来利益？被利益束缚的东西……远没有热情与希望走得长远。”
“难道那些孩子是你获得利益的工具？那你拼死拼活养他们是为了什么？那你为什么要将他们从那里带走，将他们藏到这里？那你为什么要放下手中的剑，直接砍过去就好了，他们一死什么都会结束！而非选择死亡！”
“死亡只是借口而已，你还是很想活着的，对吗？你还是很想看见他们的笑容，对吗？普尔，回答我！”林歆瑜将剑刺入普尔身前的泥土中，“想死，拿剑，自己了断！”
“我很想活着……但，我已经不是人了，我害怕，我会在不经意间杀死他们，那这样不如选择死亡来得痛快，将他们托付给值得托付的人吧……”
“你……”林歆瑜意识到了什么，“你的妻子，是半兽人吧？”
“对。”普尔缓缓开口，“在龙利特城内，你们或许能够看见人类与兽人友好相处的画面，但那只是表面罢了。如果真正走遍龙利特城，你就会发现，兽人住在西边，人类住在东边，兽人与人类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天堑。”
“这是龙利特城希望让你们看到的。夜晚人类欺压弱小的混血兽人，兽人欺压人类，杀戮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普尔笑道，“如果人类与兽人能够生存，那这个世界就没有战争了吧？”
“这些只是统治者的手段，帝国需要外在力量，只有兽人才最懂兽人，招揽敌人对付敌人，这正是先代帝王的策略。战争不可避免，这颗种子早就在第三纪元就埋下了，人类注定与兽人一战，或许少数人会与兽人共处，但大部分只有仇恨与偏见。”
空气异常压抑，林歆瑜很想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这份话题对她来说，太过沉重了。
“我不知我妻子的生死，但这一趟，我明白了。异端，是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他们对异族没有丝毫宽容，更多的却是恐惧。我将她埋葬在那座废弃的矿洞里，而杀死她的就是每日我帮助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找巡逻队，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莉亚走上前，“巡逻队会制裁他们的，不是吗？”
“巡逻队，呵呵。帝国的人最为歧视兽人，发动战争的也是那一群人。巡逻队能够给予一名兽人帮助？没有将她杀死已经是好的了吧？那是帝国与人类给予我们这种异端最后的仁慈。”普尔起身，蹲在那群孩子面前，“你们要好好活下去啊……不要像我一样，愚蠢。”
“那些人将我引诱到矿洞内，试图用一样的方法杀死我，他们成功了。但在死亡前一秒，我看见了与光明之神截然相反的事物，那是一双铺天盖地的巨大翅膀，火红色的岩浆在他身躯上缓缓流淌、喷涌。就在那恐怖生物之下，站着一个人……他说【我可以让你重新活过来，但你要成为我的实验品，彼时，你将舍弃那些毫无卵用的怜悯与仁慈，带着仇恨成为强大的战士】”
“但我并不想复仇，我只想将这些孩子，也就是我最后的希望全部接过来，建设一片无人问津的桃源，但很可惜，失败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想加入光明圣殿，成为骑士的普通人。我想用我的双手，给予世界光明……但神明并没有看见我。”普尔自嘲道，想要揉揉眼前男孩的脑袋。
“是普尔哥哥吗？”他缩着身子，颤抖道。
“不是哦，普尔哥哥不见了……”普尔放下手，正面那轮火红色的太阳。
空中红黑色粒子撞碎了那根坚硬的铁索，天空蒙上了一层灰。
林馨玥几人被扔了出去，那片空间碎成了十几块。
“照顾好他们……”
林馨玥捂着脑袋起身，望着地面上那群昏迷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