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瘟疫时期,那是在格蕾曼成为执事前的十二年前,她现在二十岁,算起来那个时候她只有八岁而已。
说起来对于那段时间,格蕾曼知道的很多,但真正自己看见的只有那么一部分,巨大的,足够埋掉几千人的土坑,带着鸟嘴面具的医生,被剃刀割开手腕放血的病人,以及躺在地上发黑腐烂发臭的尸体,其它的她什么都没看见,因为她是最先得病的那一批人。
格蕾曼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父亲是伐木工人,周薪只有八苏勒,母亲是纺织女工,周薪六苏勒,不多但足以养活这个家庭,养活格蕾曼……
在休息的时候,父亲就会坐在家里那张他自己做的椅子,看着母亲教小格蕾曼如何纺织出漂亮的亚麻布匹,然后如何将这些布匹变成漂亮的衣服,有时候小格蕾曼不小心睡着了,母亲就会把放在父亲腿上的毯子,父亲有不严重的腿疾,虽然工作时没什么大问题,但他总喜欢把家里唯一的棉布毯子盖在自己腿上。
每当小格蕾曼睡着了,母亲就会把那条毯子拿过来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无视父亲的抱怨继续织布。
本来这种生活可以一直持续到格蕾曼找到自己心仪的结婚对象的,但是瘟疫来了。
比怪异还要恐怖的瘟疫席卷了图博帕恩家,母亲首先染病,从手指开始一点一点腐烂,到母亲死去的时候,格蕾曼甚至认不出那是曾经很细心地保养双手的母亲的手,然后父亲也染上了瘟疫,从双腿开始,一直到完全站不起来,只能坐在椅子上等待死神的降临。
最后就轮到格蕾曼了,她的左臂溃烂,高烧不退,每一次咳嗽都会带有大量的鲜血。
父亲坐在他的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呼喊着爸爸妈妈的格蕾曼却什么也做不了,他试图站起来,但已经露出骨头的双腿怎么可能支持住他的身体,他摔倒了,他用双手抓地爬到了床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了母亲经常做的事情——把那条棉布毯子轻轻盖在了格蕾曼的身上……
瘟疫夺走了格蕾曼的一切,也带来了一个机会,处于死亡边缘的人才能看到的机会!
小格蕾曼失去了她的一只手臂,换来了活着的机会,她成功了,也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血医。
经过了一段时间,格蕾曼提着油灯来到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的瘟疫墓地。
当时的大瘟疫时期,圣塞丽娜地区不是重灾区,但也有不少人因为瘟疫死去,而这十二年中大大小小的瘟疫也有很多,而那些死掉的人都被埋在这里。
这里的怪异类型在地图上也有说明,主要是一些食尸鬼和亡灵,还有一些瘟疫携带者和一个瘟疫主教。
都是些容易清理的怪异,虽然这里有一个瘟疫主教但那也不是什么难战胜的东西,至少没有深潜者祭司那么难办。
格蕾曼看着这到处都是土包,到处都是骨骼,但没有一块墓碑的墓地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中……
过了良久,她才醒过来,双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说道,“我会杀死瘟疫,我会战胜天灾……”
那天,这个墓地都被翻了过来,野兽般的咆哮声在这里叫了一夜,路过的醉鬼听见那样的叫声都被吓得冷汗直流,顾不得发生了什么就直接跑了,有几个年轻的后生壮着胆子去看了两眼,然后就没有任何了,他们直接昏了过去,倒在了墓地外十几米的守墓人小屋里,除了后脑勺传来的针刺疼痛感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样的叫声中混杂着恍若雷鸣的声音,不少信徒以为这是主的神迹,明明是晚上不见雷霆却可以听见雷鸣,还有这野兽的咆哮声,这就是主在惩罚犯下罪孽的妖兽!
第二天早上,这叫声才稍微减弱了一些……
浑身鲜血的格蕾曼抬起眼皮看着自己面前跪着的瘟疫主教,她捂着嘴咳嗽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一坨带着肉块的黑色鲜血映入眼帘,她苦笑一声,“人类之身晋升的血医和天生的怪异差距就是这么大啊。”
瘟疫主教属于食尸鬼的变种,不过属于更高的序列,食尸鬼是主毒和肉身强化,而瘟疫主教舍弃了肉身的强大将天赋全部点在毒上面了,而这种毒也就进化成了传染性更高的瘟疫,而到格蕾曼这里只剩下肉身强化了。
“人类,我所管理的墓地从来不主动袭击人类,也不会主动传播瘟疫,你为何要这么做?”瘟疫主教跪在地上说道,腹部的长条形伤口不断流出具有传染性的绿色病毒血液。
格蕾曼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她自顾自说道,“利用武器和智慧,这就是人类可以存活至今的原因,不过光有这些还不够……”
说着格蕾曼沉重地迈出一小步,她伸出右手在自己已经快断了,只剩下骨头的左臂上轻轻一摸,一根细长的丝线出现,格蕾曼将丝线拉长,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疯狂的笑容,“意志,那才是人类得以存活至今的真正原因,我的意志远胜于你,所以我可以活着,我可以站着,我可以……回家。”
丝线在出升的曙光中闪烁出银光,瘟疫主教还想站起来,但它的关节早就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格蕾曼削断,它已经输了,输给了一个连续战斗了两个小时的女人……
那难看的头颅飞上了半空,转了几圈落在了地上,格蕾曼默不作声地抓着那头颅上的稀疏毛发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墓地,走上了回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