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昌赌坊后院,总管高天虎房间后面的密室内,搏战正紧张激烈。
只听一个粗浊的声音问道:“你服是不服?”
“就凭你这两手三脚猫的本领,休想。”另一个声音说。
“哼,看来不给你几招狠的,你是不知道厉害。”“有什么厉害的本领尽管使出来,我都不怕!”
“今天我非让你俯首称臣不可!”
“先别说大话……哦”
听不见话声了,但搏战似乎更紧张,更激烈了。
半个时辰过后,密室的门打开了,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前面是高天虎,后面赫然是怡春院里那又骚又浪的红红姑娘。
红红脸上红潮未退,眉梢眼角春意尤在。
那神情,完全是一付狂风暴雨后的娇慵模样。
房间里桌上早已摆好了酒菜,三副杯筷。
红红媚眼儿一瞥桌上的酒菜、杯筷,道:“余老二怎么还没有来?”
高天虎笑着说遵:“二弟向来是个识趣的人,也许他早已来了,只因房中空空,没有进来而已。”
一声轻笑传自房外院中,道:“大哥说的不错,小弟的确早就来了,看着桌上的酒菜,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话乍听起来似平没有什么,其实却是话里大有“文章”的双关语。
红红眼珠一转,媚眼儿一飘,忽然娇笑道:“你馋坏了吧?”
高天虎笑着说道:“二弟,快坐下,咱们先喝一杯。”放下酒杯,高天虎立即目光一凝,望着余斌道:“二弟,候各处监视的人手都撤回来了没有?”
“大都撤回来了。”余斌点头道:“只有尤小三的住处和江湖楼两处地方,仍在继续监视中。”
高天虎道:“我看不必了,全都撤回来算了。”
“回头小弟就命人去叫他们撤回来。”余斌点点头,目光然转向红红,问道:“这些日子,你从尤小三那里弄了多少?”
红红道:“三万两。”
余斌有点不悦:“只有这么一点儿?”
红红道:“三万两已经够多的了。”
余斌忽然神秘地一笑:“这些日子,你一定很辛苦了吧?”
红红妖媚地一笑道:“那还用说,小三拼起命来真不是玩的,若不是我本领高强,还真招架不住呢!”
余斌道:“那你岂不是正好得其所哉?”
“去你的。”红红含笑地白了他一眼。
高天虎忽然道:“探出那白衣人的消息没有?”
“没有。”红红摇头道:“尤小三什么也不知道,他说他根本认识什么白衣人。”
“哦!”高天虎眉头深蹙地道:“这直是件怿事,难道他只路过,早已离开了不成?”
余斌道:“我想事情多半如此,是姓尤的走运,恰巧被他做上伸手管了闲事。否则这么多天来,开封城中怎么会豪无他的踪迹?”
红红眨眨眼睛问道:“那白衣人究竟是谁?”
“不知道。”余斌摇头道:“只知他是个武功极高的江湖高手。”
红红默然了一下,神色忽然一正道:“我接到传书消息,奉门主之命来转告两件事。”
高天虎立刻神情一肃,道:“请说。”
红红缓缓说道:“第一,据说金鹰帮正在扩展势力,并且有意在开封建立分舵。”
高天虎与余斌脸色都微微一变。
“门主有何指示?”高天虎问。
“我接到的传书上并未提及。”红红摇了摇头道:“第二,门主已派了三位高手赶来此地。”
“可知道是哪三位?”
“不知道,传书上也未说明。”
“什么时候可到?”
“大概三五天之内,可能与金鹰帮在此建立分舵之事有关。”
“必是门主怕咱们的力量不够,对付不了金鹰帮。”
“也许。”红红点点头,吁了口气,道:“时间已快四更,我得回去了,在那三位未到之前,两位最好小心点,别出什么岔子,免得面子上难看。”
高天虎点头道:“我跟二弟会小心的,你放心吧!这些年从未出过岔子,我想这三五天之内也不至于出什么岔子的。”
红红道:“不出岔子当然最好,不过目前情形不同,金鹰有意在向开封伸展势力,还是小心点的好。”
说完,她站起身子闪身出房,腾身飞掠而去,身法快捷。想不到红红居然也是江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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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垂。
尤小三已在江湖楼上喝了一壶酒,用过晚膳。
闲着也是闲着,他意兴阑珊地走向顺昌赌坊。
尤小三的人缘真好,刚一进入赌坊,立刻有好多赌徒七啃八舌地向他打招呼,开玩笑说:
“小三,好多天不见了,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快活够了吧?”
“拼命三郎,怡春院里红红姑娘的命被你‘拚’掉了没有?”
“哈哈,虽然没有被‘拚’掉,我想大概也差不多了。”
“小三,今儿个怎么样?还找胡疤子?”
“三哥,到七号台来,这会儿庄家的手气正背。”
尤小三一面和众人含笑点头打着招呼,一面走向七号
台。
招呼尤小三到七号赌台的是白麻脸汉子汪大年,汪麻一见小三走过来,他立刻往旁边挪挪身子,让出个空位子来给尤小三。
“谢谢,汪麻子。”
汪麻子哈哈一笑,道:“自己哥儿们,客气什么。”
尤小三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搁赌台上。
七号赌台当庄的叫白海山,是个四十来岁的白胖汉子。白海山长得白白胖胖的,生得肥头大耳,眼睛虽然小了些,但却是一脸老实相,一副忠厚老实人的样子。他真是忠厚老实之人吗?当然不是。
俗语有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这世间上,很多人的外表,天生就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其实令人吃亏上当的,往往就是这种人。
赌场本来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忠厚老实之人怎会在赌场中混?若不是赌道高手,高天虎又怎会放心让他当庄,执掌七号赌台?
白海山目光一瞥银票,心里不由有点一紧,但胖脸上却神色不动不变地瞧着尤小三道:“怎样赌?是不是象在五号台的赌法一样?”
“不。”小三淡然摇头道:“今儿个我只是来试试手气的,小玩玩。”
“哦!”白海山道:“第一注下多少?”
小三伸出三个手指头,道:“这个数儿,你看怎样?”
“三千?”
“不,三百。”
白海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点头一笑道:“行”。
目光随即转向周围的赌徒,道:“诸位请下注!”
于是众人纷纷下注。
七号台和五号台一样,也是四颗骰子,所不同的是比点子,就是两颗骰子一对,另两颗骰子比点子。
如果是两个二,一个四,一个五,那就是九点;两个么,两个六,那就是最大的点子十二点,通杀,
白海山抓起骰子,口中一声吆喝:“通杀!”
五指一张一放,掷了个满堂红,两个么,两个四,是个八点。
八点不算大也不算小,有人掷六点,也有人掷九点、十的。
轮到尤小三掷了,他只掷出个七点,差了白海山一点,三百两银子泡汤了。
该吃的吃、该赔的赔,但白海山却没有去动尤小三的银票。
尤小三把银票推到白海山面前:“你找我吧!”
白海山瞧着尤小三:“不玩了?”
尤小三道:“我刚玩了第一把,怎会不玩了。”
白海山笑笑道:“那就暂时记着,你继续玩,等会儿一起算好了。”
尤小三点头一笑:“这样也好,免得银子搬来搬去的麻烦。”
“第二注下多少?”白海山问道。“外甥打灯笼,照(舅)旧。”“还是三百两?”
“希望这一注与你来个扯平。”于是众人又纷纷下注。
这回白海山掷出了个九点,所有的赌徒只有两个人掷出的点儿赶过了庄家,小三掷出的仍是个七点,又输了三百两。
半个多时辰,尤小三在七号台输输赢赢,总共输了三千两。
“你找我吧!“九小三把银票推到白海山的面前。
“不玩了?”白海山含笑问道,
小三叹了口气,道:“我手气盖不过你,再玩下去还会输。我想换个花样玩玩,”
白海山笑道:“小三,你的门槛越来越精了,”
尤小三微微一笑道:“赌了十几年,不精也精了。”
白海山找了尤小三两千两的银票。尤小三拿起银票抬手拍拍狂麻子肩膀,含笑道:“你在这儿慢慢玩,我到九号台上去试试运气。”
汪麻子笑道:“祝你好运。”
尤小三含笑地点点头,转身走向九号赌台。
九号赌台赌的是单双。
尤小三在九号赌台的运气更糟,他押单,庄家开出来的是双,他押双,开出来的却是单,他连一把都没有押中过。
只片刻功夫,二千两的银票,就到了庄家的面前。
尤小三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五号赌台。
胡疤子一见尤小三走过来,立刻笑问道:“小三,输了多少?”
“不多,”小三伸出一只手:“五千而已。”
“你想从我这儿赢回去?”
“还想带点利息。”
“你是吃定我胡疤子了么?”
“不是吃定,是你的克星。”
“小三。”胡疤子嘿嘿一笑道:“克星那是前一阵子的事,现在已时过境迁,你绝不可能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小三淡淡道:“那就试试看吧!”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放在赌台上。胡疤子眉头不由暗暗一皱,道:“一注一万两?”
他嘴里虽然说着现在时过境迁,尤小三绝不可能再有好的运气,心里却不禁有点惴惴不安了。
“不。”小三摇头道:“一注二千两,输了就走人,赢了就续玩,注码永远不变,这玩法欢迎不?”
“欢迎,欢迎。”胡疤子连连点头道。
尤小三今晚的手气实在很不好。
先在七号、九号台上输了五千两,现在不大一会儿功夫一万两银票又全泡了汤,而且是连输五把,一把回手都没有。
胡疤子得意地笑着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现在时过境迁,你不可能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小三耸耸肩,淡淡地道:“看来你说的果然不错,现在真时过境迁,我的运气真不再那么好了。”
“还要不要再玩几把试试?”胡疤子笑着问道。
“不了。”小三摇头道:“我从来说一不二,一万两输了就走人。”
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尤小三刚走出顺昌赌坊不远,面前突然有人挡了路。那是两个黑衣壮汉,小三认识他们,一个名叫汤杰,一名叫季三成,都是顺昌赌坊的打手。
尤小三脚步微微一顿,瞧了两人一眼,身子一侧,想从人身旁走过去。
汤杰横跨一步,仍然挡住。
尤小三眉头一皱道:“两位有何见教?”
汤杰嘿嘿一笑道:“小三请借一步说话。”
尤小三道:“两位可是也想找我弄几个花花?”
季三成神色一冷道:“尤小三,你把咱们兄弟看作什么人了。”
“怎么?”尤小三目光微微一凝道:“两位不是这意思?”
汤杰冷冷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两位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也是一样,何必要借……”
“这儿说话不方便。”
“哦,哪儿才算方便?”
“别问那么多,只跟我们走就是。”
“一定要换个地方?”
“不错。”
“如果我不愿意呢?”
“只怕由不得你。”
“两位要用强?”
季三成嘿嘿一笑道:“你最好是听我们的跟我们走,否则你就吃了苦头,还是得乖乖地跟我们走!”
尤小三淡淡地道:“两位自信有这个把握?”
“姓尤的,”汤杰冷声道:“你有多少斤量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希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尤小三淡然一笑道:“那你两位就不妨试试看,吃罚酒的究竟是谁?”
“好!”汤杰冷冷地道:“你既然不识抬举,我就让你先吃点苦头再说。”
话未落,突然出拳直向小三胸前捣去。
拳势快速,力道威猛,功力的确甚为不凡。
尤小三认识汤杰和季三成虽已三年多,但却不知二人出身来历,也从未见过二人的武功身手。
他原认为汤、季二人只不过是顺昌赌坊的两名打手,一见汤杰快速威猛的拳势,才知道这二人绝不是普通打手。
若在以前,尤小三虽然未必对付不了一个汤杰,但却必经过一阵力斗。
可是,现在的尤小三已不是从前的尤小三,他是江湖上名赫赫,恶徒们闻名丧胆的“催命书生”尤三命的化身。
尤三命的武功比汤杰高了何止十倍百倍,他当然不会把汤杰这一拳放在眼里。
他口中一声冷笑,身形微侧,下面出腿一勾,汤杰立即站不稳,脚下一个踉跄,“砰”然摔倒在地。
季三成见状,心中不由愕然一怔,随即叱喝一声,身子一个虎扑,猛朝尤小三扑去。
尤小三淡淡地道:“你给我趴下吧!”
他口说手不闲,右手一伸抓住季三成的一只胳膊,左手抬,一掌击在季三成的后脖颈上。
季三成大叫一声,乖乖地趴了下去。
尤小三这一掌极有分寸,只用了三成力道,否则,季三成的后脖颈非断不可。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汤杰和季三成爬起身子,脸色都不禁一变,傻了眼,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尤小三的身手居然这么高,他两个都只出手一招就栽了。
汤杰吸口气,道:“小三,我们看走限了,没想到你竟是位高手。”
尤小三冷冷地道:“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就给我说老实话吧!你两个究竟想打什么主意?”
汤杰道:“是有人要和你谈谈,有话要问你。”
“哦?”小三目光一凝道:“是谁?高天虎?还是余斌?”
“是我。”
尤小三闻声侧脸,三丈外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天色虽然很黑,但尤小三现在的目力,已超过以前好多倍。
“原来是余副总管。”小三淡淡地道:“余副总管有什么话要问我?”
余斌缓步走到近前,没有先回答小三的话,突然伸手给了汤、季二人一人一个大嘴巴,沉声叱道:“你两个可真会办事,我要你们请尤三哥。你们竟敢擅作主张逞强,真丢人现眼。还不给我滚!”
汤、季二人捂着脸,哪敢吭声,连忙双双一弯腰,转身急步而去。
余斌随即转身朝尤小三一抱拳,笑着道:“他俩擅作主张,鲁莽得罪之处,我这里代为道歉。”
小三含笑抱拳道:“余爷别客气。小三可不敢当。有什么话要问的,请直问吧!我尤小三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如此我就先谢过了。”余斌再次一抱拳道:“这里谈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谈如何?”
“换个什么地方?”
“到我的住处,我已准备好了酒菜,咱们边喝边谈怎样?”
“行!”尤小三点头一笑道:“余爷既然已准备好了酒菜,我尤小三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你几杯了!”
“请随我来。”余斌一笑迈步向前,尤小三随后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