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一旦上头，就不是说收拾就可以止住的。琳娜本来已经止住了，可一开口又哽咽了，只好顺势为自己与沃尔夫发自肺腑地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这可不是装的，而是真情实感，让卡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卡丹一开始还有安慰的话说，后来词穷了，就只能沉默地陪在琳娜身边。
他很想伸手摸摸琳娜的头安慰她，再从后脑勺摸到脖颈，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就像哄小婴儿睡觉那样，拍走琳娜的悲伤。
但他仍旧没敢出手——算上这次，他也不过见了皇储三面而已，这就上手肯定会被卫兵乱棍打出去。不急，来日方长。卡丹心想。
琳娜渐渐止住哭声，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人还是要哭一哭的。虽然她所面对的情况并没有便好，但哭一场宣泄一下，有些事情看上去也就没那么糟糕了。
她拿起手帕擦干眼角的泪水，说道：“抱歉，卡丹，在你面前失态了，还给你倒了一通情绪垃圾。”
“这是我分内的事情，殿下。我忠于皇帝，自然也终于您。能为您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卡丹大义凛然地说道。
琳娜破涕为笑，虽然整个脸庞还笼罩在悲伤中，但微微扬起的眼角与轻轻拱起的上唇还是让笑意如同雨后阳光般显露。
而卡丹的全部注意力则被探出半个脑袋的小虎牙吸引，而琳娜那一对泛着湿润光泽的嘴唇让所有景物都黯然失色——也正是这一瞬间，卡丹仿佛看见那粉唇上升腾起一道嘴唇状的魅影，撞在他怀里。
卡丹如遭雷击。若非多年的涵养与军官应有的素质，这一记重击定能让他眩晕许久。
“我们刚才讲到哪里了？”卡丹觉得自己盯着殿下看太久了，顿时警惕地收回目光，岔开话题道，然后再偷瞟一眼琳娜观察她的反应。
皇储看上去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她也苦恼地说道：“我也忘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吧，估计过一会儿差不多就想起来了。”卡丹提议道。
“好。”
两人花了十分钟左右敲定联谊赛的细节。期间维拉端来茶水与点心为二人续杯，然后自觉退出房间。
卡丹将杯中茶水喝完后便起身告退，却被琳娜叫住。
“那个……”琳娜走到卡丹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不远，但也不近，“先生，请你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我的父亲，好吗？他要操心的事情本来就很多……”
说着，她伸出双手抓起卡丹的一只手，恳切地说道：“我知道向父亲汇报假情报很困难……但是，求你了……”
卡丹直直盯着琳娜的双眼，点点头答应下来，然后俯身亲吻一下琳娜的手背后退出房间。
海伦娜随后走进房间，悄悄问道：“进展怎么样，殿下？”
“他很谨慎。”琳娜同样轻声说道。
“谨慎是好事。”海伦娜接过话头，“另外两人咱们还要继续接触吗？我看他就挺合适的。”她指的是另外两位以侯爵的名义来勾搭琳娜的禁卫军军官。
琳娜也算看明白了，这事儿八成是那便宜老爹搞得鬼，作为皇帝虐待她的报复。两人是盟友怎么了，盟友之间勾心斗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了，关于琳娜的母亲，侯爵与皇帝之间还有一笔不清不楚的账呢！
话说，侯爵这一招是真的恶心。就算到时候东窗事发，皇帝也不能惩罚得太过分。
勾搭皇储又不犯法，如果通奸犯法，第一个该被阉ge的就是皇帝自己。而且，多少深宫贵妇等着这些血气方刚的男儿去抚慰她们寂寞的心，陛下这样倒行逆施会让她们很失望。
因此，皇帝无法以通奸的罪名重处这些军官。想要杀鸡儆猴就必须罗织罪状，到时候侯爵再操作一番，无疑会给禁卫军的士气与忠诚沉重一击。
至于琳娜……她可是皇储，皇帝还能怎么处罚她？
除非他换个皇储，只可惜勾搭禁卫军军官这事儿，远没有触及他的底线。
琳娜又不是外人，勾搭禁卫军怎么了？禁卫军团现在是皇帝陛下的，将来是她的。因此此事的性质也就确定了，除非琳娜脑袋一抽决定匆忙发动禁卫军选举法，那样会拔高到“造反”，否则性质上就是小年轻管不住下半身而已。
再说了，皇帝舍得放琳娜走吗？克夫洛夫省的事情已经证明了她的能力！
因此，是否继续勾搭这几位军官答案十分明显。
“当然要保持联系。这事儿就算皇帝知道，也得做奸在床才行。”琳娜娇笑着说道，“至于在那之前……完全就是纯洁的友情了呵呵呵……”
身边的少女年龄还比自己小几岁，可她就已经能够娴熟地将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海伦娜不由感慨道：“殿下，你成长了好多。”
“总该有人来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琳娜十分大气地说道，“我责无旁贷。”
下午，琳娜带上联谊赛章程，找到凯特琳，与她交流一阵，又将一些细节添加上去，然后这就算敲定了。
凯特琳开始写信给皇家网球俱乐部的各位会员以及禁卫军，询问他们最近是否有空——这些贵族贵妇们都在宫中担任这样或那样的职责，因此得找一个大多数人都能参与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凯特琳便收到了每一位会员的回信。只是，出于能力限制，她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对此，她只好找琳娜帮忙。
反正闲来无事，琳娜根据回信做了一个频数分布直方图，然后将联谊赛的时间定在两天后的早晨。
这一招直接让凯特琳女士惊为天人，琳娜却担心将文件保管的工作交给她是否安稳……她还算贵妇中有能力的人，结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难道其他贵妇脑子里装的都是黄色垃圾吗？
就在皇储筹办网球联谊赛和勾搭情人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瑞克将皇帝准备扩招魔法学院生源的消息在导师之间扩散开来。而这些导师又将消息透露给学徒，学徒自然写信告诉家人。
魔法学徒们的出身非富即贵，就连中产都很少，然后贵族们就知道了此事。
这事要真办成了，那国家将获益最大。不论皇帝陛下是否会推进后续政策，但此策一旦落实，贵族手中的推荐信特权将大打折扣。
话说，这些贵族倒也不全是反动的，但国家受益是一回事，贵族利益受损又是一回事，此事会使国强民弱，此消彼长下，就是国家赢两次，贵族们能干才怪！
当下有好事者开始与部长们走动，询问内情。部长们其实也没有接到内部通知，毕竟此事就皇帝与皇储两人之间谈了一番，所以他们只能先应付着，互相之间又通了通气。
于是，第二天的御前会议快结束时，财政部副部哈瑞科若有所指地说道：“最近这坊间流传着有关魔法学院扩招的流言，不知陛下，殿下以及各位大人是否知晓。”
哈瑞科是财政部里的中立派，或者说墙头草，同时还是部里唯一办实事的部长。
通常，御前会议上皇党与贵族党竞争激烈时，他要么明哲保身投弃权票，要么倒向给的好处多的那一方。不过这一次，作为手握推荐信特权的贵族的一份子，不必收买，他的立场也倾向于阻击类似的备忘录通过。
见大臣们的目光向自己看来，皇帝说道： “不久前，伊丽莎白才和我谈了谈此事，我觉得不错，便让她着手准备备忘录。”
说着，皇帝偏头看向琳娜，说道：“小美女，向大人们介绍结束你的想法吧。”
“好的，陛下。”被当众称小美女的感觉怪怪的，但琳娜已经不是当场那个羞涩的小女生了。
她的目光扫过部长们殷切的脸庞，不疾不徐地说道：“大人们，对于魔法学院扩招的想法伊丽莎白还未完善好，请各位大人不要见笑。”
部长们眼神微妙地看着她，说道：无妨。
琳娜其实有些好奇之前他们是不是也用这样的眼神打量过提出土地累进税率的大学士。
话说，就连皇帝都没敢碰这个领域，他也只敢查查贵族隐瞒的田产与人口。
考虑到当下的力量对比（皇党与贵族党大体上势均力敌）以及敌我力量构成（皇党与贵族党均由贵族们组成），这种问题根本讨论不得，一讨论就会被肉身毁灭。
但推荐信特权却不一样，每一个贵族的影响力不同，推荐信的含金量也不同。而且魔法师缺口是公认的问题，因此这个问题是可以被讨论的。
但琳娜仍旧要小心。最理想的状态是用软刀子割肉，杀人于无形。但她还没有这样的段位，就连皇帝也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
皇储只好耐心地向各位大人们解释，此举真不是针对贵族，而是魔法师的缺口实在太大，得通过扩大学员数目从而建设更加庞大的魔法师队伍。
然后她列举瑞克寄给她的几样数据，证明就算开了这种口子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因为考核本身就会筛除大部分的学徒，只有中级学徒及以上才有机会通过考核。由此暗示贵族们，此举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