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有思考过，为什么我们这样的存在会人人喊打吗？”琳娜问雅儿洁。
“难道不是大家都惧怕并且憎恨我们吗？可我们又没有强大到让这些家伙都闭嘴的地步。如果当年斯芬克斯再厉害一些……只可惜成王败寇，否则如今的局面肯定大为不同。”雅儿洁愤愤地说道。
“文化上对不死族的厌恶固然是很重要的原因。可你有没有想过，不死族自身的问题？”琳娜问道。
雅儿洁很明显没有领会琳娜的意思，她抱怨道：“我们能有什么问题？难道为了能让那些讨厌我们的家伙舒服一点，于是自我了结吗？”
“不，我想说的问题，主要是我们的传承问题。”琳娜的手按在小腹上，问道，“雅儿洁，你变成吸血鬼后，怀孕过吗？”
雅儿洁摇摇头。
琳娜又问：“你是否知道其他吸血鬼有过生育的事情呢？”
“传说里听过，但现实里没有遇见。”
“鉴于你已经活了一两百年，这一点难道不是不证自明吗？那就是，不死族没有自身繁衍的能力，得依靠活着的生命才能得以存在。”
虽然很不甘心，但这就是冷冰冰的逻辑，雅儿洁不得不赞同这一点。
“你再思考一下我们的族群是怎样扩大的。你变成吸血鬼的过程愉快吗？”
琳娜的话仿佛戳中了雅儿洁的一个痛点，让她陷入了几秒钟的回忆里。从回忆中惊醒后，雅儿洁摇摇头，道：“我至今恨着那个把我变成这番模样的家伙，虽然他已经被我杀死多年了。”
“你瞧，我们内部都彼此厌恶，那些被迫与自己死去的亲人搏杀的普通人对我们的恨是不是更加强烈呢？”
琳娜双手一摊，雅儿洁继续点头。
“如果我们能让一批人主动加入我们，而不是像你这样，强行把别人变成奴隶，那我们就成功了。”琳娜继续说道。
“这不可能。殿下，你在异想天开。”雅儿洁笑了，露出尖尖的犬牙。
“不去做，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呢？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平等。种族之间的平等，而非个体的平等。”
“平等？”雅儿洁对这个新颖的词十分好奇。
“平等这个概念十分庞杂。但可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人类与兽人这两个种族大体上是平等的。以此为参考，你觉得人类和不死族之间是不是平等的呢？”
雅儿洁摇头，道：“兽人有自己的领地，可以与人类打得有来有回。我们虽然也很强大，可斯芬克斯死后我们便只能龟缩进角落里，或者逃亡进深海中。斯芬克斯之前，我们与人类是平等的，斯芬克斯之后，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我注意到你说‘强大’，可为何强大如斯结果只能逃跑呢？”
“这是什么问题？”雅儿洁被琳娜一系列的简单问题问得有些烦，“人类的强者多，我们的强者虽然单体比他们强，但他们人多呀！”
“所以，还是综合实力不如人类，对吧？”
“够了，琳娜，你到底想说什么？”雅儿洁问道。
“我想说的是，种族之间，生产力决定平等基础，战斗力决定平等程度。而战斗力与生产力之间是可以互相转化的。然而，斯芬克斯之后，这一相互转化的链接被打断了，于是不死族也就一蹶不振。”
生产力这个词虽然也很时髦，但词根很简单，而且雅儿洁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了，一听就懂。听了琳娜的话，雅儿洁陷入震惊与思考中，久久沉默不语。
“我想恢复斯芬克斯的时代。”琳娜说道。
但琳娜要的可不是一个死灵族凌驾于人类之上的亡灵国度，因为亡灵国度是不稳定的存在。这是很简单的生物学常识，人类是不死族的第一营养级，不死族太过昌盛，会导致人类的灭亡，最终让自己也灭亡。斯芬克斯的灭亡就证明了这一点。
而这话对雅儿洁无疑是极其具有杀伤力的，就像中原王朝每一次改革都喜欢说“王政复古”来吸引对现实不满的人才那样。
毫无疑问，雅儿洁的思想已经被琳娜折服了。而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思想问题，曾经看来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在思想没滑坡后，就变得可行了起来。
“我们完全可以挂羊头卖狗肉，先建立一个和其他魔法学院差不多的学院。但是，我们可以给学员们加一些含蓄的课程，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对死灵族的看法。”雅儿洁开始了自言自语，“然后再与那些尖子接触，引导他们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就算没成，也能改变他们对我们的看法。如果真能坚持下去，不出一百年，我们就能恢复斯芬克斯的时代……”
琳娜笑看雅儿洁自由发挥——什么叫激发主观能动性啊？
“只是，我一个人没法建立这样的学校。”雅儿洁发现了难点，她看向琳娜，“我可以给哥哥写信，让他和亲王联系，多派几个人过来。死灵族也有精通各系魔法的大能存在，而且能做得比人类魔法师更好。”
吸血鬼亲王？倒是忘了这一茬了。琳娜站起身，道：“我要成为斯芬克斯那样的君王，而你们要追随我。”
雅儿洁很懂事地跪下膜拜琳娜。
但琳娜知道，血族内部有着某种无形的链接，雅儿洁称其为“祖先禁制”，亲代血族可通过禁制向子代血族施加精神压力，迫使其屈服。当初，雅儿洁就是依靠禁制使卡尔廷男爵将反动贵族的计划和盘托出。
现在雅儿洁能够向她下跪，可是，等到琳娜与血族亲王产生冲突时，她还能做到这一点吗？
不过，雅儿洁能下跪已经是极好的了。女伯爵在这之前一直把自己当作和琳娜平等的存在呢。
话说，血族之间的联系会不会和自己与黑骑士之间的联系原理差不多？看来这问题得立项搞清楚才行。
而且，雅儿洁招来的肯定是血族的人。琳娜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但是，在搞清楚“祖先禁制”之前，他们是不能作为嫡系力量的，否则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看来，得去找萨古拉借点人才行。可是，派谁去呢？
琳娜想起孔特男爵介绍给她的那位名为奥伯龙的船长。这位船长正在琳娜投资的远洋船队里当大副，算着日子，他已经出航快三个月了，再有两个多月就能抵达香料群岛。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夏初的时候就能满载香料和瓷器回到波西亚。
奥伯龙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时间实在是拖得太长久了。可琳娜也没有别的适合的人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