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哈里森六神无主的环顾四周,整整一万五千人,在一个晚上损失了将近六成,其中还有帕里斯颇为看中的新将在里头。
若不是曼托手疾眼快,早早拉着他奔出数百米之远,躲过了最为致命的内圈伤害,恐怕现在就不是遍体鳞伤这么简单了。
至于剩下的人,不用奢望他们回来了,梅蒂丝做事滴水不漏,她早就算到了一切,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敲定战局。
是啊,我怎么忘了呢?梅蒂丝在没有破法能力之前都是如此,给她得到这种战略性破法能力她又怎会不加以利用呢?
曼托如此想着,他在没亲眼见识过梅蒂丝使用之前,他一直认为,最多也就是一发威力大点的破法爆炸罢了,给她个面子,送她几千也无妨。
然而,他错了,他输在了思想,输在了根源上。
梅蒂丝一开始就没把它当破法来用,而是当究极战略能力来用,她为了这一发零距离变身,从自己被赶出黎明之光的那一刻就在谋算。
为此制定了一套天衣无缝,近乎**般的安排,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其自然,自然到众人没有一丝违和感。
用数百人生命换来的只是众人放松警惕,让她顺利进到密集的包围圈...
做不来,他永远做不到这点,曼托非常清楚自己跟梅蒂丝差距在哪。
一个是人,一个是鬼,思考方向注定是云泥之别,梅蒂丝可以在战场泯灭一切人性,只求目的,他不行,太多太多的东西束缚着他...
“所以...只有这三千不到的人逃出来了么...”哈里森一身华袍尽数开裂,到处都是被飓风卷起的砂石碎片拉伤的痕迹。
上面血迹斑斑,沟壑交错,令人恐惧又触目惊心,只是他像毫无感觉般,只是身体一个劲的打颤,不知是吓得还是失血过多所导致。
“啊...她出现的那一刻,这结果就已注定了,她一个人不要紧,带几千烂鱼臭虾也不要紧,那五百北国重骑才是最要命的...
说来也巧,正好挑到艾力格军队阵型冲散的那一刻发动强袭,配合当时的情景和声势,右翼遭到毁灭性打击只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败了,体无完肤,心服口服的完败,梅蒂丝这一次彻底摧毁了他身为军人的自信,这种局势都打不赢一个小城池,就算他能活着回去还有脸吗?
哈里森的脸上也不太好看,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似在思考挣扎什么,突然,他猛地用一双充满凌冽杀机的眼神扫视着曼托等人:
“曼托军士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输么?”
曼托一惊,露出期待的眼神:“公爵还有后招?”
哈里森点点头,残存的六爪士兵心领神会,互相交流了个眼神,手中的武器不自觉握紧。
“很简单,东方有句流传的俗语,不知您听过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哈里森诡异的勾起了嘴角。
曼托眼神骤然凝缩,猛地明白了什么:“全军戒——”
“嗤——嗤——”
“嗡——嗡——”
曼托的手还举在半空中,一脸不知所措的塞吉士兵胸膛被各式武器齐刷刷贯穿,他们双瞳睁大,嘴里不停咕噜着什么,而后双眼瞬间失神,无力向前栽去。
“全部杀光,一个别留,记得留全尸,我好交差。”哈里森唤来几名军医,悠哉的给自己包扎起了伤口,他受的伤看似严重,实则只是皮外伤。
而且都是擦伤,刮伤,连铁锈伤痕都没一道,倒也不用太担心破伤风的问题。
“是这样吗?果然是这样吗?!我们终究只是帕里斯的一枚弃子而已吗?!回答我!你这该死的混蛋,哈里森——”曼托气急败坏,心中隐隐的预感突然坐实。
“哼!本就是旧时代的残党,还自封王朝,号称‘正义骑士’,陛下没见面就杀了你们已是最大的仁慈。
要不是你们还有点利用价值,你以为陛下会跟你们所谓的国王说上一句?”哈里森此刻小人得志的神情令曼托如至冰窖。
他知道,他知道的...自己一众人不过是在未来某些时刻会被帕里斯抛弃的一枚兵卒罢了,但他能力和资源无与伦比,若是在那之前取得他信任或发展起来。
那跟自己的理想也差不了多远,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抛弃了,而且听他口气,这似乎与这场战争是否胜利无关,从陛下跟帕里斯见面那一刻就已注定一切...
“军士长——”
“保护长官——”
“你们这群天杀的恶魔,畜生!愿你们在四层地狱底部用受折磨——”
塞吉士兵总数八千全部处在侧面战场,除开前面消耗的,后面被支援隔绝的,只剩下左翼部分一千五左右。
而六爪团位于正面战场,撤退路线方便,黎明城堡后续追击无力,梅蒂丝本人大力破法的情况下也无心恋战,大摇大摆的从众人身边潇洒回城。
所以他们兵力保存状态尚可,仍有四千有余,此刻暴起发难,率先斩下百来人,塞吉奈托始料未及,连阵型都来不及展开,只能垂死挣扎。
这似乎是一面倒的屠杀,一方怒气滔天,似要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宣泄在“盟友”身上,一方哀嚎连天,那死神之镰收割自己灵魂时,心心念着的只是自己最后一次尽忠。
塞吉士兵却不知道,六爪团从未将他们当过盟友,无论他们国王是谁,骨子里是欧诺弥亚的人,保卫的是欧诺弥亚,这点永不会变。
他们十个月前做出的那些事,他们仍记忆犹新,光是忍住没当场下手就已经是给足面子了,此刻得到命令,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随着太阳点亮了世界,一切也归于了平静,曼托身边只剩下几名狼狈不堪的塞吉士兵,他们身上的铠甲都已损坏,战盔破碎,露出原本沧海桑田的脸。
他们看样子皆已年过四旬,脸上身上满是大小伤痕,一看就饱经风霜,曼托颤抖着双手,将战盔摘下。
露出那张令人敬畏而恐惧的霸气脸庞,只是他此刻原本令人战栗的双眼已被泪水填满,厚实的嘴唇颤动不已,似有无尽的愤怒与不甘要宣泄。
他试图呐喊,歌颂灵魂,却猛然发现,自己连自爆的能力都已失去,此刻的他,不过是这尸横遍野中随意的一员罢了。
“军...士长”仅存的数名塞吉士兵仿佛见到了世上最难以置信的事情,那不可一世,令众人仰望依仗的存在此刻虎泪滴落,脸上满是不甘与屈辱。
“你们这些混蛋!你们在害死欧诺弥亚,你们才是杀人恶魔!我们做的一切不过是你们所拥有的日常罢了,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这样的要求也要剥夺——”
“你问魔鬼去吧!”
一名士兵手起刀落,飞快斩下叫喊的塞吉士兵头颅,剩下的人也瞬间被斩杀,仅余曼托一人。
“哈里森...你以为...帕里斯会放过你吗?就算他现在不杀你,以后呢?谁能保证下一个如此下场的不是你?
收手吧,我还不能死,我还要见证塞吉王国重新得到尊重的那一刻...”
曼托铁拳握紧,双眼紧闭,眼泪止不住向下淌,六爪团见此模样,心中的怒气登时被浇灭大半,他们原以为对方会是什么凶神恶煞,一脸穷凶极恶,集合世间最丑陋样貌的结合体。
怎知战盔之下的他与常人无疑,就是印象中那高大宏伟的前辈模样,也是他们一直追逐的脚步,一时之间竟愣住无法动弹。
“杀了他,无论他是谁,原来对欧诺弥亚有何功劳,战犯就是战犯,别忘了斯亚城死去的数万同胞们,这是欧诺弥亚新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惨痛教训。
永远别被道貌岸然的人给蒙蔽了双眼,不然下一个斯亚城很可能就是王都。”哈里森指桑骂槐,用鲍威尔事件给众人下了剂猛料。
果然,六爪将士听罢,重新振作起来,再无原先的怜悯之色。
曼托奋力抽出大剑,势要捍卫最后的尊严。
于是,刀光剑影间,一名穿着漆黑战甲的男人娴熟侧着身杀敌,凭借出色的直觉与剑法刺穿一名又一名敌人。
怎奈何纵有万腔热血,也敌不过这千柄两尺半的大剑。
他呐喊,他愤怒,他咆哮,恨命运不公,恨敌人太强,恨自己无能,随着一杆长枪由白变红,一切归于平静。
这艳阳高照的天,盖不住这阴森寒气的血。
这拂动人心的风,吹不走人类那可悲的罪恶。
这屹立高大的人,也好似丢了魂,杵在原定一动不动。
随着艳阳升高,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从高处俯视,好似魔鬼呲牙亮爪。
塞吉士兵的血,也似凋落的玫瑰花,鲜艳,凄凉,令人惋惜感叹....
...
随着梅蒂丝举起最后一名敌军将领的尸体时,剩余的上千塞吉士兵终于崩溃,纷纷丢弃武器,跪地投降。
霎时间,群起激昂,呼声雀起。
他们狂欢,他们歌唱,他们欢笑,他们嘶吼,他们似要将恐惧和憋屈宣泄一空,笑命运之曲折,笑自己承受能力太弱,笑梅蒂丝连自己人都骗。
随着梅蒂丝被众人欢呼着抛向天空,这场不可能的战争不算圆满地打了下来。
这艳阳高照的天,驱散了众人心中的黑暗。
这和煦的秋风,吹走了一切悲痛。
远处一名高大威武,身着及腰雉鸡翎白甲的男子,也好似丢了魂,杵在原定一动不动。
随着艳阳升高,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从高处俯视,好似精灵欢笑,快乐的环绕城堡跃雀起舞。
这遍地的血,也似盛开的牡丹花,鲜艳,凄美,令人不由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