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日,梅蒂丝站在女王宫殿天台上俯视众人,原本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光之森被划分成了数个区域,操练,模拟对战,机器调试,魔法对碰,短兵交锋,战马奔腾,震吼朝天...
小小的山头和森林,因残阳军的军力扩张和各路援军被挤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全是长耳朵的俊男秀女,也许他们自己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伐木扩地来保卫家园吧?
梅蒂丝站在高耸的天台上感受微风吹过,女王就站在她身后缓缓走来,梅蒂丝没有回头,双手撑在栏杆上自顾自地说:“拉希丝...你知道吗?我能有今天这种觉悟和能力,其实靠的并不是自己。
我们那有一句很经典的话:一将成名万骨枯。
你能看到吗?我脚下这条汹涌澎湃的血河,里面躺着无数人,他们在咆哮,在痛哭,在呐喊,是他们亲手把我送到这穹顶之上的,所以你看,我哪有什么权利做自己。
我是真没想到...米莉雅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站在了离我十米不到的距离。
她竟然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爬到了这个位置,你知道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吗?我不知道...”
梅蒂丝的翠瞳放大,握在扶手上的纤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可想而知,这件事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最关键的是,她恰好经历过这种状态,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知道变成如此模样到底有多可怕。
“我害怕了...哪怕是死,哪怕得知是自己害死了无数人,我也从未像今天这般害怕过,昨天晚上我做了噩梦。
我睁开眼睛时,我站在了一座尸体堆砌的高山巅峰,脚下踩着得就是你们的尸体,你们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真实,如此扭曲...
我开始感到害怕,抬头往下望去,米莉雅就在那,离我只有几个身位,她对着我笑,然后说:‘你教我的。’”
“你教我的。”米莉雅那满不在乎,甚至有点小得意的笑深深烙印在梅蒂丝脑海中,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栽”在自己人手中。
女王似乎并没感到梅蒂丝为何恐惧:“这算是坏事吗?我不太明白...诺拉也是如此,为何你只对米莉雅感到恐惧?”
“这不一样,我亲爱的...”梅蒂丝尽力克制自己颤抖的双手,而后眼幕半垂,略带颤音的开了口。
“诺拉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有前提,我相信她为之奋斗,不惜一切付出,都是为了她的家园和同胞,也许我们在她心目中占得位置并不多。
所以,我从来不去过问她的事情,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她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和我们的底线在哪,并在这个范围内活动。
但是米莉雅不一样...介于她的身份和我之间的特殊性,她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她甚至能无条件越过我直接找到你们,在我没允许的情况下...
而且她是跳到我面前来的,不是爬上来的,我感觉她搞错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原则性问题:她把牺牲=成长,当成了追随我的捷径。
是,我承认,这是我的失误,因为我从没想过,有人会抓着这条通往地狱的绳索快速下滑。
她根本不明白牺牲的意义在哪,她把牺牲当成了理所应当的结果,她对生命变得冷漠无比,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正变成我最害怕的那种人。
你没看到她昨晚的眼神,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女王看着她一脸无奈又惊慌的表情,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咳咳...这是你的问题,梅蒂丝,你似乎对米莉雅失去了控制。
不是你经常地暗示她和‘亲身示范’,她能这么认为?你不会指望我能帮你解决吧?
她是你的二把手,这也是她必须经历的阶段,你想要培养她做你的影子,那就让她明白牺牲的意义在哪。
也许这是好事,最起码她站在了这里,就离你不远。”
女王说的半真半假,她对于米莉雅是百分百相信的,但梅蒂丝的担忧和恐惧也不是没来由,只是女王已下定了决心,矛和盾既然已经拆开,双方就不应该有任何私心和交集。
这是对梅蒂丝负责,也是对她们自己负责。
梅蒂丝也明白了,怪不得女王胳膊肘往外拐,这可怕的女人,竟是早就算到了自己会被质问,早早和女王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个协议是什么,她恐怕不会知道了,但能让女王如此妥协又丝毫不怀疑的人,除了梅蒂丝,米莉雅是第二个了。
“她太聪明了,现在离我离得太近,我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我当然不指望你能帮我解决,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我见过那副该死的模样,那是我,然后...有人把我拉了回来,就在我即将坠下深渊的关键时刻。”梅蒂丝说道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了她那头飘逸的长发,飘向远方的眼神,似在诉说什么美好回忆。
“熙儿?”这个眼神女王见得太多,能让她露出如此柔情的眼神,屈指可数。
梅蒂丝回过头,露出了女王从未见到过的微笑:“啊...她算不上是漂亮的女人,甚至有点任性,小孩子气,但我就是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这事可惊动了不少人,无数邻国闺女公主哭得天昏地暗,其中就包括陛下的两个妹妹,他本来准备找个机会强塞给我的,结果我算是泼了一盆冷水给他。
毕竟当时熙儿要长相没长相,要出身没出身,连能力和才智都悉数平常,所以,当我宣布和熙儿成婚时,他还指着我鼻子叫骂了好几天,因为陛下觉得我在报复他。
谁说不是呢?本来我可以娶邻国的公主,也可以娶本国的公主,这样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极好的下落,若是我做出了稍次一点的选择,那大家也都能接受。
可偏偏是熙儿,这个满大街都能找到的邻家小姑娘,你知道的,这会促使因爱成恨,嫉妒会使人扭曲,现在看来,也许我的死亡是注定的报应,如果当初我能绑住邻国,他们也就不会如此怠惰了。”
现在说来,梅蒂丝显得唏嘘不已。
女王呆住了,愣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我从没听你讲过这些...”
梅蒂丝释怀的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初的我太幼稚了,不敢直视自己的过去。
现在不一样了,它们正是构成我如今的最重要部分啊...”
女王明白了:“米莉雅会变成那样吗?”
“啊,这是必然的结果,她还太小,根本不知道这份责任有多重,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她以为自己冷酷一点,手里沾点血就能成为我了。”
梅蒂丝的话让女王多少有点不悦,她嘲讽道:“我以为死在她手里的人已经够多了。”
梅蒂丝对此不屑一顾:“是吗?我曾因为错判敌人军力,葬送了十万士兵的生命,输掉了一整片战局,整整十三座城池,百万人的生命。
而他们,只因我一句话而死。
为了帮我开脱责任,我仅存的数百名士兵回头送死,我引以为傲的军团一朝之夕全军覆没,辛苦建立的威望名声付之一炬,最终,我最得力的部下选择独自一人扛起了所有责任。
回城后,我见了他最后一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含泪看着我说:将军,民众需要你,国家需要你,我知道这次失利对你打击很大,但是请你站起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死去的数十万弟兄,还有北城的人们...
瞧瞧,这只是我经历最惨痛的一次教训,我不是神,在那之后我也吃了不少败仗,葬送了无数人的生命才达到今天这个地步。”
“啊...”女王静静聆听完,被震惊了,不过不是被故事震惊,而是梅蒂丝说的时候无比轻描淡写,和梅蒂丝比起来,她这个女王真是在玩过家家了。
梅蒂丝却自豪的撩了一下女王额头前的斜刘海:“怎么?我应该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了吧?为什么你们总是不相信呢?”
她抚摸着女王的脸,似水柔情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不用担心。”
女王欣慰的握住了她的手:“我能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吗?”
说完,女王的眼中露出了一点小期待。
这一次,梅蒂丝没再拒绝:“我会派她坐镇【命运森林】防线,如果她成功了,那就证明是我错了,米莉雅就是天才,她不需要牺牲也能达到类神的领域。
如果她失败了...那我们就得做好防备,守住最后一条线。”
“怎样判断她成功失败?”女王握住梅蒂丝的手有点颤抖,她显得兴奋不已,终于...
梅蒂丝终于没再排斥她了,梅蒂丝虽没说,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谁才是她心中的小女孩。
当然,这并不是值得炫耀兴奋的事,毕竟,小女孩也有小女孩的好处。
“那要看她能不能相信自己了。”梅蒂丝终归留了一手,不过这样也足以让女王兴奋好几天了。
...
“查尔斯殿下,前方似乎就是传闻中的黎明城堡了,驻扎在此地的是杰拉德和古洛,两人在此地区颇有名声,是个棘手角色,以他们和梅蒂丝的交情,恐怕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您看...”
查尔斯一身戎装加身,威严气派的脸上写满了荣誉和骄傲:“就在他们门前走过去,敢动我们就推了他们的城堡。”
“是。”副官没有多说,下令大军大摇大摆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