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纪拉并没有回答梅蒂丝的问题,她伸出纤长细指,指着倒塌断裂的树头:“我看到了,这棵树的一生。
它从绪任克斯建成之日,便一直陪伴你们至今,不...应该说在更早的时候,拉希丝女王将这里作为栖息地时,它就在此生根发芽了,你们有人知道它的来历吗?”
梅蒂丝摇摇头,谁会去关心一颗树什么时候出现长大的?
墨纪拉抚摸着它开始枯死的树叶,声音略带哀伤:“它也是你们的象征之一,梅蒂丝,它见证了太多。
你的哭,你的笑,你的怒,你的爱,拉希丝女王,战火,哭喊,嚎叫,呐喊...
所有一切一切...现在,它的线已经断了,所有的迹象,都已表明,维持绪任克斯的那条线,已经不复存在了。”
三名修女齐齐睁开双眼,那纯白的眼眸中,竟是带着浓浓悲伤,闪动的白瞳中,似是看到了无比惨痛的故事。
“你们能看到这棵树之前发生了什么?包括我们在这棵树下做的事情?”梅蒂丝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
克瑞亚抚摸着青青草地,温柔说道:“万物皆有生命,风有呼吸,水有灵性,火有愤怒,土有哀恸,树,自然也有眼睛,我还以为你们风精灵对这种事情最擅长呢。”
梅蒂丝无奈笑了:“我们可做不到追溯它的起源,还能看到它所记录的一切...”梅蒂丝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追问,“这么说来,你们也看到了那一天?
啜饮坠落之时,我和米莉雅在这颗树下说的话。”
墨纪拉直起身来,脸上又浮现了那令人难以琢磨的神秘微笑:“吾等早已知晓,哪怕不用它告诉我们。
你是谁,从哪来,这并不重要,我主选择了你,自然有他的道理。
不过,你的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它力量太过强大,若是现世,必然会遭到世界反噬猛攻。
所有的结果都有因,你越强大,相对应的,攻击你的世界规则也会越强大,万物平衡,这是宇宙法则。”
“那又是谁,为宇宙定下的法则呢?谁规定人类必须遵从生老病死的规则呢?”关于此类的事情,梅蒂丝听得太多,早已免疫了,偶尔她也会捉弄一下墨纪拉三人,因为这种问题也可以说是宇宙未解之谜。
果然,墨纪拉巧妙的回避了这个问题:“你跟吾等讨论这个毫无意义,对于吾等来说,我主便是宇宙,我主便是真神。
小心行事,梅蒂丝,你们获得了这个世界不该有的力量,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情,它自然也会利用同等力量来对付你。”
梅蒂丝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了,细细思考之后,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不该插手的事情?是指平行世界中发生的事情么?芳歌和莉娜姐妹...可她们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我们吗?如果这算是插手,那会不会是...”梅蒂丝像是抓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这一次,它不再从指间划过,转瞬即逝。
梅蒂丝将它牢牢锁在了自己灵魂深处,那一瞬间,她浑身猛然颤抖起来,抖了个巨大的机灵,冷汗不自觉渗出,顺着脸颊划过下巴,滴落地面。
大长老、风精灵起源、堕落恶鬼、芳歌、平行世界的莉娜姐妹...所有的所有,在此刻正式在她脑海里串联成一线,无比清晰的得出了两个大字:吃人!
梅蒂丝恐惧了,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对未来恐惧过,她也大概清楚自己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此刻几乎确认的情况下,她还是恐惧了。
梅蒂丝终归只是人,跳不出这半大的棋盘,就像是象棋中的车,哪怕无人匹敌,能秒杀任何棋子,却终归只能任棋手摆布,动弹不得。
“你们...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在这场诸神之战的棋盘中,你们,是哪颗棋子?”梅蒂丝几乎是颤声问的。
“我们可以是任何棋子,我主寄宿在你身上的最有力证据,就是你从不受本世界规则反噬的影响,你也发现了,对吗?
我们都被困住了,梅蒂丝,你也好,我也好,我们都不过是...
神明的玩物罢了。”
墨纪拉说完之后,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道惊雷闪电,劈在望月树下,巨大的雷暴能量瞬间将其点燃,乌云迅速铺满了圣洁浩大的月亮。
“滴...滴滴滴...”
“噼啪啪啪啪啪....”
“轰隆!”
不出一分钟,延绵细雨便转成倾盆大雨,伴随这狂风雷电,尽情冲刷大地。
梅蒂丝震惊的抬头望天,一道惊雷从天边划过,点亮了夜空,与此同时,又是一道闪电从相反方向亮起,它们一左一右,伴随着浓郁的乌云,竟是诡异的组成了一个渗人笑脸。
在如此超自然的力量面前,无论是人类还是风精灵,都唯有瑟瑟发抖的份,就连绪任克斯外巡逻警戒的厄瑞涅和北国士兵,都迅速扯回了大本营。
南北精灵躲在帐营内听闻狂风呼啸,整个人脸色都白了,天空阴暗深沉,雷雨交加,仿佛神明降怒,玛莉媞亚看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瞪大美眸不敢相信。
暴雨如豆,落在帐营上方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刚刚还是晴朗宁静的夜空,居然会在瞬息之间变成此副模样。
“怎么回事?梅蒂丝的魔法?不像是啊...看精灵们瑟瑟发抖的样子,这只能是自然风暴。”查尔斯了解北精灵,他们会在暴风天完全失去战斗力这点也了然于胸。
这点对他们来说只能说有参考价值,战术价值基本没有,因为在这种天气下别说精灵,人也无法行动,连路都看不清,谈何冲锋?
“又来了...又是这样...”梅蒂丝想起曾经在斯亚城旅馆内休息时,也是说了类似的话,然后瞬息之间风云变幻,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雨。
那次事件直接促成了斯亚城海啸袭来,如果不是她和塞伊丝、怀德拉三人联手,斯亚城就完了。
那这次呢?
梅蒂丝不敢想,她不知道这次的风暴是针对谁而来,刚刚墨纪拉的话就像是唤醒古神的咒语,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
“梅蒂丝!墨纪拉!你们在干嘛?!开始下暴雨了!这该死的天气,说变就变...
我们正在提防敌人,虽然他们选择雨夜强攻的可能性不大,但也要提防,情况很不妙,有八成的兄弟姐妹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连弓都拉不动了,我们现在只能依靠部分精英骨干和人类军团进行防守放哨。
梅蒂丝?你有在听吗?!”
塞伊丝顶着荷叶冲到梅蒂丝身边叫道,她显然也吓得不轻,不过能力提高了之后,而且也算有了经验,她这次要比上次镇定很多,暴风雨也不再能封住她所有魔力了。
梅蒂丝淋着雨,雨水打在她脸上,浸湿她的残阳服装,狂风缭乱了她的秀发,闪电划过,点亮她那宛如神明凝视夜空的可怕神色,她倒是不受影响了,因为本质上来说,她已经和人类无二,魔力早已被自身能力所覆盖,自然也就不再受到大自然的制裁。
“你们不打算走吗?”梅蒂丝对三名修女说道。
她们仍跪坐在原地,看着望月树被一点一点焚尽,纵使大雨磅礴,狂风呼啸,这棵树的火也完全不受影响,诡异,又渗人。
“我们哪也去不了,梅蒂丝,别忘了今天,也别忘了至今为止帮助你走到今天的人,他们都是一粒小小火星,却将自己仅有的光芒奉献给了你,只要你的火还没熄灭,那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无法阻拦你的脚步。
快去避雨吧。”
三人齐齐直起腰来,虽说大雨磅礴,但她们就像是隶属天地之外的异物,所有风雨都无法打落在她们身上,她们站立的地面,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绝对领域”。
塞伊丝惊讶的看着她们,梅蒂丝却没再多说,拉着塞伊丝,迅速消失不见...
....
“暴风雨?”誓盟山驻扎指挥官克利托听着大雨滴落在地面的声音,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贤者时间,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经过了短暂的失神后,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对战场上的人大喊:“全员听令!强袭!风精灵在暴风天下会完全失去战斗能力,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机会,毁灭风精灵的信号!
给我抓住米莉雅,我只要活口——!”
下意识缩进掩体中的天龙团士兵,听到命令后,冒着大雨抬头望向意图强袭突破防线闯入腹地的米莉雅军队。
果然,他们像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双眼惊恐的收缩起来,连拉弓握剑的手也在剧烈颤抖,这场暴风雨像是一盆冷水,完全浇灭了他们的热血和攻势。
“怎么...可能...”莉莎无力的瘫坐在地面,溅起一片水花,她盯着地面形成的坑洼水面,看到了自己难以置信的眼神,“难道...连天也想要风精灵灭亡吗?不...不——我绝不认输,绝不——!”
莉莎握着剑,吃力的直起身来,这对于她只相当于C级精灵的魔力来说,近乎是奇迹行为了。
“全军——”
莉莎还没说完,远方飞来一支箭矢,猛地贯穿了她的右胸,强大的冲劲将她带飞数米,一路翻滚,而后重重砸在泥地里,不多时,血便染红了附近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