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蒂丝没想到查尔斯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按理说,北国方面应该会强压消息才是,蕾娜女王暂且不提,
但他们的信使却千里迢迢奔赴前线通知查尔斯,那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北国现在急需大王子查尔斯回去复命国王一职,同时放弃进攻翠灵山的想法,北国彻底退出这场灭风之战。
这样既能给北国一个台阶下,也不会落下任何把柄,因为北国没深陷的关系,梅蒂丝万一胜出,也不会对北国痛宰一番,很合理的选择。
第二种相对来说,可能性最低,弗格斯担任国王,同时下令信使奔赴前线,将残阳军杀害了奥斯汀这一“事实”,转达给前线的查尔斯,如此一来,查尔斯将面临要么撤兵救国,要么和风精灵不死不休。
那如果弗格斯控制了北国王都呢?
他被紧急推立成下一代国王,而且他有意转达和风精灵不死不休的意志,那查尔斯得知北国内部暂时安定后,愤怒就会将他吞噬,和残阳军打个你死我活,最终殉职在战场上,梅蒂丝将彻底落实北国头号死敌的罪名。
梅蒂丝,似乎看到了这种结局,最可悲的是,她似乎无法避开,因为她现在也没得选择,为了自己的亲人同伴,任何阻挡她,虐杀她同伴的人,都将成为她的剑下魂。
“查尔斯!我只跟你们说一句话!
我没杀奥斯汀,更不可能指示别人去杀,我承认,你们北国有令我憎恨的理由,但更多的,只是立场问题,哪怕是现在,我对你们仍持半友好状态...
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我,而是帕里斯,你想要证据的话,我可以整理出来给你。”
梅蒂丝知道自己说的话很幼稚,但她仍想尝试一下。
查尔斯狠狠勒住缰绳,力道之大惹得身下骏马哀嚎不止:“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北国内无数的人!都看到了专属于你的破法光波出现!蕾娜女王也参与过你们风精灵的四王峰会。
蕾娜女王回来后,尼克斯立刻发动了武装夺权,并顺应父王心意,以七千名北精灵士兵的代价,取得了父王信任...
你派遣尼克斯暗中寻找吾等至高荣耀存在的家徽残片,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找到的,但你们确实成功了,利用它,你们成功将北国最有权有势的一群人聚集了起来。
在如此戒备森严的宴会上,谁又会想到有人能堂而皇之的刺杀国王呢?
而你...这该死的丑陋魔鬼!还把尼克斯伪装成金斯利,现在还栽赃陷害帕里斯陛下,妄图挑起北国和东国之间的战争...”
“卑鄙,无耻的下贱种族!!!你们...居然敢...挑战我们的荣耀,做出如此天诛地灭之事,我一定会杀光你们,一个不留——!!”
艾蜜莉摘下了战盔,盘起的长发猛然散落,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但她美貌的脸上,却是满目狰狞扭曲,泪水划过她光滑的脸颊,留下两条浅黑干涸的泪痕。
相比之下,德斯显得要平静许多,谁也不知道他藏在战盔下的脸庞,此刻是什么模样。
梅蒂丝面对这些“指控”,并没有回话,因为她知道,在如今的情况下,她说什么都无力回天了。
哪怕,将真理摆在查尔斯等人的面前,他们也会熟视无睹,任由自己被仇恨吞噬。
不过,如此一来她也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二王子弗格斯存有异心,他不一定想奥斯汀死,但一定有自己的私心,只是这个私心,在“残阳军刺杀北国王”的时间段里,被完全掩盖了起来。
蕾娜本人所知,加上伊迪提供的情报,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说不定,如果没尼克斯,他自己就动手了...
现在唯一困惑的就是,尼克斯到底什么时候跟帕里斯勾搭在一起,又是什么时候拿到了梅蒂丝的致命武器,身为北精灵的他,难道早在几十年前就成为了帕里斯的间谍?
“听着,查尔斯,我们没有必要这么做,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战争进行到现在,我们冒这样巨大风险去刺杀你们国王干什么?!
而且,我们是捍卫自己的家园,无论如何,以后还是要生存下去的,这样做无异于断了自己的后路,有必要吗?”伊玲面对他们的指控,忍不住回击道。
“没好处?你们...觉得我是白痴???
杀了父王,我们一定会撤兵,只要撤兵了,那你们就少了一大压力,只要能减少压力,增加你们的战力,你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对吗?”
查尔斯猩红的双眼已经表明了一切,现在的他,根本不具备理智。
“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你们北国派出的战力对于我们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连欧诺弥亚这十五万都不怕,会怕你们区区一万不到的兵力?!”
塞伊丝说的话也许过激了点,但道理是没错的,北国军对于残阳精灵来说,只能说有压力,但完全是能解决的范畴,通过这轮冲锋战就能很好的印证,北国军对整体战局影响不大。
那既然这样,去暗杀北国王意义何在呢?迫使北国增派十倍以上的援军过来自取灭亡?有这种能力直接暗杀薇莉朵和帕里斯直接结束战争不更好?
然而,查尔斯耳朵里已经容不下任何理智,唯有毁灭和仇恨:
“因为你们就是这样的组织,暴虐,肆无忌惮,将人类的规则法规践踏于脚底,妄图构造自己的规则和世界,而你们,却还自诩正义,做出这一切之后还要与人类和平共存!
可笑...
这一招,算你赢了,梅蒂丝·瓦海托,你确实够狠,狠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术蛊惑了我四弟伊迪,你以为这样能分裂北国,你以为这样就能迫使我退兵,你错了。
北国将士的尊严和荣耀,绝不是你一只自以为是的宠物能看到的,我会亲手,摧毁你引以为傲的城门,当着你的面,一个,一个,杀死你最珍视的家人,爱人,同胞。
你说这是战争?啊...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战争!
北国光辉,永垂不朽——!!!”
艾蜜莉带着悲愤的声音,嘶吼着:“北国光辉,永垂不朽——!!!”
“一群疯子...”塞伊丝气的直跺脚,但又无可奈何,换位思考下,如果梅蒂丝莫名其妙被北国军暗杀了,她们采取的行动和情绪可能更过激。
梅蒂丝没再说过话,哪怕查尔斯等人将奥斯汀的死,还有伊迪依据自身意志,采取的“正常措施”,统统归罪于她,她也默认了。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想起了很多事,她甚至惊讶于自己,在此情此景中不是愤怒,而是冷漠。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帕里斯...
不得不说,你是我生平中见过,为了胜利真正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你如此渴望胜利,如此急迫,到底为了什么?
就算让你统一了大陆,在这种恐惧武力统治下的世界,你又能坚守多久?”
她所困惑的,只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帕里斯,到底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才会令他变得如此执着冷血?
【火...白色的火...它们燃尽了大陆,所有生命如破败的残柳般脆弱凋零...】
刹那间,娜塔莉姐妹那天的呓语轰然回响在梅蒂丝耳边。
“真理,只在剑锋所指之处。”梅蒂丝呢喃了一句。
“什么?”随行的一众干部们没听清,梅蒂丝却不再重复了,“没事,回去吧。”
梅蒂丝毅然转身甩披风离去,仿佛刚刚只是处理了一件小事。
莉塔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梅蒂丝:“可是,梅蒂丝...如果查尔斯因为这件事和我们不死不休,在往后的进攻中——”
梅蒂丝猛然回头死死盯着伊玲,那双来自地狱深处的双瞳,令莉塔感到不寒而栗:“那就碾碎他的头颅,刺穿他的心脏,我们没有时间思考对与错,只有活着,才能思考对错是非。
而且说到底,他们对我们发起的战争本身就不需要理由,现在只是有了借口而已。
对于我们来说,现状没有任何改变,我不希望你们得知了所谓的真相,就怜悯敌人,动摇自己,决不允许,听明白了吗?”
“明白...”
这次,众人齐声附和道...
回到翠灵山顶后,米莉雅在伤痕累累,且山头都被削平的望月山上找到了梅蒂丝。
米莉雅像往常一样,坐在了她身旁,以往眺望的森林,如今只剩下了一片死黑干裂的焦土大地,谁能想到,这里几个月前,还是无数风精灵栖息玩耍之地呢?
“你明明,可以不告诉大家信中的真相,也可以像以前一样,派我或者自己去面对查尔斯,这样就不会发生刚刚的情况了。”
率先打破了沉寂,米莉雅说道。
“我说过,我相信你们,既然选择了相信,那我就不会再有保留,你呢?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吗?”梅蒂丝显得无比坦率,这应该是两人之间极少有过的透明交流,以往那堵看不见的墙,消失了。
“大体和你一致,毕竟现阶段可用情报太少,无法还原真相...应该说无法还原北国人愿意相信的真相吧。”
“说到底,战争需要理由吗?无论奥斯汀死没死,北国军不一样准备杀死我们吗?
为什么,现在搞得好像我们是坏人一样呢?”
梅蒂丝露出了极少见的悲悯感,那是,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米莉雅在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真正的神明,为渺小而伟大生命感叹的圣者姿态。
“因为有时真相本身,就是战争的理由之一啊...”米莉雅如此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