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日,欧诺弥亚斯亚城。
就像是上天对斯亚城开的玩笑,那一天海啸被梅蒂丝挡了下来,免于毁城,但在那之后,这场海啸带来的伤害,似乎并没有停止,它更像是被打散,慢慢折磨蚕食着斯亚城民众的信仰和生活。
欧诺弥亚对于战争感最为强烈的,就是斯亚城,曾经是链接风精灵和外界贸易的第一门面,如今却变成了丢之不及的烫山芋。
斯亚城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他国,而是曾经的盟友风精灵,也就是现在蹿升为不被承认的大陆第五大国——永耀国,这是大部分欧诺弥亚民众普遍的想法。
包括贵族封臣,王权都是如此认为,双方一旦开战,最先遭殃的肯定是斯亚城,以永耀国现在的国力,他们想要斯亚城,那就只能给。
所以,不再像以前一样,派重兵把守斯亚城,还设立了三个大型巡逻舰队二十四小时轮换监视,以防万一,自从永耀国成立之后,守这座城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除了日常防卫管理秩序的三千名天龙团士兵外,这连防御阵线都不复存在了。
连镇守翠灵山遗址的驻扎部队,都比斯亚城本身要强力许多,斯亚城民众,前所未有的感到绝望和失落。
他们的家园明明就在这,从未有过变化,但它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陌生,甚至可怕了起来。
这些守护神们,明明跟以前一样,保护着他们不受外敌侵害,可现在,双方之间的距离,却变得那般遥远。
再也没有了摊贩们振奋卖力的吆喝,大街上欢庆热闹的人们,都龟缩在了家里,只有零星几人在街上游荡,他们有家,却像失了灵魂的孤魂野鬼。
曾经免费招待落魄游人和大雨时的临时避难所,曾经温暖祥和的酒馆,统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为贵族服务的奢华场所。
“吱...呀——”
“吱...呀——”
阴霾笼罩了天空,孤寂冷清的时代广场,一名穿着猎人皮束装,带着一顶破旧的兜帽,模样可爱,却满脸心事的少女,坐在广场生锈的秋千上,满脸忧伤的凝视地面。
秋千不断发出老旧渗人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广场上冷清死寂,也许是因为即将下大雨的原因,连以往随处可见的士兵都不见了踪影。
“啪嗒!”少女一个纵身跳跃,从秋千上跳了开来,正好,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那尊始终被打亮抛光,时刻维护的帕里斯雕像。
少女凝视着帕里斯的雕像,良久沉默无言,不知过了多久,豆大的雨拍打在她脸上,她才惊醒过来。
“啐!”毫无预兆的,少女朝帕里斯雕像吐了口唾沫,所幸四下无人,不然必定被士兵当场拿下。
唾沫飞溅到帕里斯雕像头上,混合着雨水向下滴落,少女愤恨的眼神,渐渐变得悲伤绝望,她不想在待在这个地方了。
每当绝望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当日在这个广场上发生的事,那名精灵少女刺穿敌军首领,高举天空时的那一声愤怒咆哮。
那是支撑她到现在的希望源泉,但...
希望是种危险的东西,它给了你活下去的动力,却不会给你活下去的力量,当你有动力再度回到现实时,你会发现绝望的现状没有任何改变。
等待你的依旧是永恒无尽的黑暗,然后又去寻找希望,再度陷入绝望...
“我们的神已经死了,我们的王也抛弃我们了...我们怀揣希望,却又没有反击的力量...
既然这样!那就彻底放手,让我们自己去寻找希望!如果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抓住它,直到我粉身碎骨为止!我都不会放手...
真正的斯亚城,在你接手后就已经死了,帕里斯...”少女在雨中留下愤恨绝望的泪水,奋不顾身向前冲去。
“啊啊啊——”少女愤怒的怒吼回响在整个斯亚城内,但大多数人已经麻木不仁,每天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无论他们怎么做,最终都会发现,毫无意义。
不会有任何东西被改变,也不会有神迹和奇迹降临。
能活着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去追逐那些危险的东西呢?
是啊,能活着就...
看着手中的面包,还有张贴在各家各户门口的“征税公告”,没人再笑得出来了。
什么时候,斯亚城的民众连自由自在的活着都是种奢求了?
“啊啊啊——!”不知不觉,少女跑到了紧闭的城门前,用尽全力一拳砸在这钢铁巨兽上。
“喂——你干什——”
刚才发觉的城墙守卫士兵们,后知后觉喊道。
“轰隆!”
一道惊雷闪过,随之而来的是震撼大地的巨大雷鸣声,不仅大地猛烈颤动了起来,整扇城门都仿佛被这天雷击中。
“诶?”少女呆滞的躺在地面,双手酥麻阵痛,吃力的抬起一看,竟是虎口震裂,她以为是自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但很快,她就得到了来自士兵们的答案。
“他...妈的???”城卫队长看到朦胧大雨中的旗帜图案和颜色,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他摘下头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一次,他看的更清楚了。
那是翡翠底色烙印着的九条灼日,它们一片连一片,瞬间将这阴沉的天给点成了耀眼翡翠色。
不时,无数白色的影子如鬼魅般在朦胧大雨中若隐若现。
“啊啊啊——!!!!”城卫队长惊得连退五步,直接撞在了护城带上,尽管内心极度惊恐,但他反应还算快,立马下令士兵拉响警报。
“警...警报,快拉警报——是永耀国的残阳军!!拉警报——!!!”
“残阳...军?”少女心中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但不敢相信它真的会发生,就在那一瞬间的事,她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有了光彩和目标,顾不上手的疼痛,她迅速爬起身,向城内深处跑去...
“快!快——行动起来,全员上城墙——”
“上城墙有用吗?!残阳军的那群精灵能在垂直崖壁上健步如飞,这十几米的墙还不够他们热身的!”
“那不然呢?!躲在城门后等着被一网打尽吗?!他们有很强的攻城手段,如果是莉娜莉塔来的话,这城门还不打开算了!免得又要重新修建花费巨额资金!”
斯亚城的士兵们乱成了一锅粥,这不仅是素质低下的表现,更是对残阳军恐惧的直接体现。
欧诺弥亚军早已不复当初了,由于近年来的扩军和强制征召越来越频繁,光是陆军就扩充了近五十万,其中大部分还是帕里斯发起的强制征召才当得士兵。
他们就在几年前,也许就在昨天还是一名普通人,从事着农业、渔业等毫不相干的事情,整体素质参差不齐,对欧诺弥亚的信仰也不如以前坚定。
其后果可想而知。
“你们全力死守!残阳军不会一声不吭就攻城的,实在不行就缴械投降!”
“城主!那你呢?!”
“我...我去叫援军,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级别...”
“你不在这指挥我们,我们拿什么守啊?!”
“所以我让你们缴械投降啊!残阳军不杀战俘,不是都这么传的吗?!”
“你这是临阵脱逃,懦夫!”
“闭嘴——你们再多讲一句我就以违抗军令的名义将你们斩杀在此!”
“来啊——欧诺弥亚有你这种废物将领,那才是真的完蛋!有种就把我们全杀光!”
还没等抄起武器来,守城士兵就已经开始内讧了,将领的懦弱和不作为,让有心防守的士兵大为愤怒,一边是对自我的信仰,一边是对国家的信仰。
原来欧诺弥亚无论如何,掌握权力的将领贵族,都一定是对欧诺弥亚绝对忠诚的存在,可是现在,自我信仰渐渐压过了国家信仰,这就会形成一个闭路死循环。
“欧诺弥亚的士兵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令人欣慰又心痛啊...”伊莲娜收到逐风团士兵的报告,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曾经那个为了欧诺弥亚,奋不顾身前进的士兵们已经不复存在了。
现在让欧诺弥亚再拿出三十万人来,重演一次翠灵山大战,他们的结果,估计会比之前更惨。
没什么比信仰崩塌还恐怖的事情了,连士兵们都不知道为何而战了,这仗还怎么打,拿什么打?
伊莲娜向着身旁的墨菲微微点头。
墨菲会意,欧诺弥亚的士兵民众固然可怜可悲,但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如果当初跟随卡斯达他们,发动全面战争,拿下帕里斯就是势在必得。
可惜啊,人心,终究是经不起拷问,不是人人都像欧丝托斯那样这么好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我们之间的战争,不为了什么大义,复仇,纯粹是...
理想形态的不可调节矛盾罢了。”
墨菲如此想着,带领大军冲向了城门。
【如果看到莉娜莉塔,那就在她们攻破城门之前打开它吧】
【这是流传在东边大陆的一个警示语。
看到莉娜莉塔,直接把城门敞开给她们进,损失会比死守城门更少。
这并非是传说,也不是夸大成分,而是鲜活的例子和历史教训,当你死守城门时,她们就会用强大的风魔法箭术硬生生轰开城门,而且大概率是不计后果的那种。
威力巨大的风魔法箭矢,会从城门内部开始爆炸,并以强大的风压衍生成威力恐怖的扩散性爆炸,就算是一块指甲大的残片也能击碎岩石。
曾经有过因城门爆炸导致敌军全军覆没的例子存在。
风魔法,已经被整个东方大陆熟知了。
它们最强的不是威力,而是泛用性,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尤其是在魔力上限堪比深渊之海,微操能力至尘埃级别的莉娜姐妹来说,风魔法,就是风精灵最具代表性的武器。
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座城门能挡住莉娜姐妹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