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西域发明的一种娱乐道具,每一次投掷都将旋转,最终停下呈现出一个结果,是大陆最常见的赌硬币升级版,想要发明出它并不难,只需任何一个木匠看一眼都能造出来。
难的是心,在这无边乱世,看不到未来的黑暗世界中,没人有心情去玩这种道具,据说南国十分青睐骰子,甚至用它发明了许多令人发指的死亡游戏。
暗精灵居住的这片诅咒之地,亦如他们获得禁忌暗杀术的惩罚,被神明的骰子所控制,原因不明、时间不定、地点随机,暗精灵就是在这种恶趣味的环境下,靠着运气苟延残喘。
最惨的一次,他们被传送到了西域第三领域的禁忌地带边缘,死亡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吞噬了半边黑山,死伤超过这些年死在光精灵手中的总和。
自此以后,暗精灵为了生存,为了找到逃离这座绝望黑暗森林,对光精灵发动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种族灭绝攻击。
“【抉择】。每一次骰子转动停止后,我们都将获得72小时的活动权,时间一到,所有暗精灵都会被强制遣返。
无论多么强大,无论正在进行什么事情,无一例外,回归这片黑暗森林...”
在轰鸣的山体转动中,维多斯绝望而无奈的陈述了部分事实。
她们就像是仇恨的集合体,专门为了猎杀光精灵而存在,被抛弃,被玩弄的傀儡。
暗精灵把这部分的仇恨,全部转嫁到了光精灵身上,每当【抉择】来临时,她们就会倾巢出动,视距离而制定策略。
离光精灵领地近就直接杀进去,离的远就先考虑生存情况。
“停止了...从这次的移动时间来判断,看来运气还不错。”维多斯警惕的扫了眼四周,那幽暗死寂的森林中,仿佛多了无数双妖异的黑暗之眼。
梅蒂丝皱起了眉头,她能感觉到无数黑暗罪恶的杀气逐渐蔓延至整座山头,单论杀气来说,帝国军见了都得打个冷颤。
“总帅小心,野兽们,出来捕食了。”维多斯护在梅蒂丝身边,弹出了黑刃,同时紫瞳大放异彩,那尖锐凌冽的惊骇之瞳,似是在警告黑暗中的野兽们。
【咚——咚咚咚——】
猛然间,黑暗天际掠过无数黑鸦残影,那一刹,梅蒂丝看到了无数双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黑暗之瞳,化作遮蔽天空的魔神翅膀,径直飞下了山头。
“这是?!”本能的,梅蒂丝预感到了极其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
维多斯犹豫了一会,似在权衡利弊,不过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黑鸦部队】暗精灵中最为精锐的突击部队,专门负责搜寻光精灵、突破结界、魔法阵线的前线死士。
通常来说,紧随其后的是【黑鲨部队】。他们是配合黑鸦部队的主力军,一旦黑鸦部队突破阵线,她们会同时释放黑暗领域,如果是白天,那更好,太阳会帮她们标出所有敌人的位置。
届时她们就可以利用【折暗】将目光所视的一切敌人横扫殆尽,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最理想情况,事实上我们根本无法找到光精灵领地,因为我们完全失去了捕获崩点的能力,光精灵对崩点构造和理解,恰恰是最高的那个。”
听完维多斯的叙述,梅蒂丝想起了光精灵城那副不可撼动的永恒极乐盛世景象。维多斯说的,可能有所偏颇,但距离事实应该差不了多少。
光暗战争一直都在持续,它不一定是像灭风之战般血流成河,尸山骸骨那样惨烈,但一定是最不能放松的战争。
因为双方都存在绝对毁灭对方的能力,它不是威慑,而是彻底的灭绝,暗精灵领地时常被转动,可能就是为了躲避光精灵定位的一种变相自保手段。
很难说这片黑暗森林没有自己的意志,从本质来看,黑暗想要吞噬光明是本能。
而光明即便无心,也一定会导致黑暗灭亡。
两者的关系就像是人类与风精灵,即便风精灵没有称霸世界的意图,人类也会因为恐惧而全力去消灭她。
光暗之战,胜负就在一念之间,谁先找到谁的老家,这场战争就彻底结束了。
“原来如此,由于时间有限,所以你们把所有的战术和能力都化为了极致进攻,所谓精锐部队,其实只是对光精灵宣称的震慑名号吧?
因为暗精灵,人均精锐。”
梅蒂丝眉宇间的担忧愈发浓重,如此一来,她对待光暗战争,就不得不慎重万分,甚至无法轻易的进行调和了。
因为暗精灵的领地是会自己移动,而光精灵领地却是固定的,只要让暗精灵踏入那片静谧之森,很可能事态就无法挽回了。
而且按照两者的关系来看,即便暗精灵有无限大的几率愿意和谈,光精灵也会因为那无穷的微小可能,彻底放弃和谈。
很简单的逻辑,光精灵不和谈一定没事,想和谈怎么都有可能出事。
越是强大的高等生物,就越会受到猜疑链影响。
和谈,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空谈。
维多斯对于梅蒂丝看破事情本质的毒辣眼光,佩服的五体投地:“真不愧是总帅...虽然这么说挺不敬重您的,但,我很庆幸自己没看走眼。
如您所说,暗精灵人均精锐,我们所有的能力、知识、战斗经验都是共享的。人类世界中的勾心斗角,信仰争夺,爱恨情仇对我们毫无意义。
杀死,被杀死,这就是每一位暗精灵的一生。”
看到维多斯那无奈却几乎绝望式的妥协眼神,梅蒂丝怒火瞬间就上来了。
她又想起了在帕里斯宫殿里所看见,所面对的一切。
什么是真相?什么是命运?真实又为何物?
“我已经听够了!告诉我,她们要去哪?!”梅蒂丝抽出啜饮,愤恨向前一步,土地被她一脚震开,森林被拔出的剑气破开两半,那威风凌冽的身姿在黑暗中无比耀眼,却又显得如此孤寂。
“杀死,掠夺。”
“对谁?”
“人类。”梅蒂丝听到这个词语,显然震惊了,她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她刚想全速冲刺,后方却飘来了冷漠的提醒声。
“已经太迟了,总帅...”
【嘎啊——嘎啊——】
一只黑鸦从森林中飞出,原本透露着些许微光的天空,又被深沉的黑暗所笼罩。
很快,天际出现了一双血色翅膀,它煽动着腥风,带下一片血雨,滋润着这片黑暗森林,无数动物的尸体从天际坠落,砸向地面摔得支离破碎。
看起来就像是天空变成了地狱血口,不断吞吐着最原始的食物“馈赠”。
带着些许余温的血雨混合着腥风,无情拍打在两人身上,梅蒂丝浑身被血染透,她抓着啜饮,屹立在原地,良久沉默无言。
“这,就是暗精灵的本质。”
“这,就是您想要拯救的同胞。”
“您有把握吗?您能做到吗?把这样的我们,从地狱深渊拉出来。”
“这样的我们,真的有资格得到救赎,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吗?”
维多斯早已习惯了这副地狱场景,她也曾堕落放弃过,试图已死证明自己的信念。
可惜啊...即便是她这样的可怜虫,也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为暗精灵去死。
良久,梅蒂丝毅然转过身,将啜饮收入剑鞘。
她的翠瞳之中,依旧没有半分动摇,反而多了几分决然:“告诉我能见暗精灵王的方法,我会带着光精灵王的意愿亲口质问他。
无论如何,这场战争必须终结,光精灵、暗精灵、风精灵...
我们是血脉相连,不可分割的同胞同族,更是亲同手足的至亲之血,敌人另有其他,我们,永远只能是家人。”
维多斯瞳孔急剧收缩,她完全没预料到梅蒂丝会说出这样的话。
“家人...同胞...”维多斯默默念着这些对她而言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词汇,她感到自己内心某道沉重的枷锁被一股巨大力量撞上,变得摇摇欲坠。
一种奇妙的温暖,一束阳光,冲破了她的无尽幽暗天空,温暖阳光将她笼罩,她尽情沐浴在温暖阳光之中,感受着美妙的包裹环绕。
维多斯明白了,这便是...名为感动的美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