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日。
以米莉雅为首的西行小队,已抵达永耀国主城。
他们的凯旋而归,为永耀国目前的窘境带来了新的转机。
帝国西部防线经由此战已彻底暴露其防御薄弱,且面对残阳军与精灵们的联攻,内部兵力无法肆意抽调的困境。西域外境以及黄沙地带的主要威胁,也在此次西行中被探查清除,西域境内势力消失不见,这对帝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面对帝国的侵袭,就连西域内早已舍弃生存希望的人,也知晓了其唯一的生存可能,便是站在帝国对立面。
他们不是残阳军的盟友,但一定是帝国的敌人,光是这点,就足够令现在防御薄弱的帝国西部头疼了。
同时,随着永耀国、帝国、西域人类、光暗精灵等多方势力的努力下,原本对于世人来说绝对的死亡禁地,已不再是灭绝恐惧。
最起码,梅蒂丝带回了一个确定的消息:真正可怕的东西不在西域内。
此次凯旋归来,米莉雅等人并未太过宣扬,精灵们一路随行,以平淡随和的眼神,环视陌生的场景,注视陌生的人们。
于精灵们而言,家园的概念已经模糊符号化,家园,不再只是一块地盘。种族,也不再只是单纯的符号。
这里是陌生的土地,周围是陌生的人们,但只要精灵们的心连在一起,这就是家。
那是一种奇妙的场景,精灵们沉默平静的穿过了永耀国最繁华的闹市街区,人们注目凝望,脸上满是欣慰笑意。
没有热烈的掌声,没有山崩海啸般的喝彩,就像是,本该如此。
“我原以为,我们回来的时候会耽误些时间,因为预留了三天陪大家庆贺的时间,我想着这路上也该看到张灯结彩,或是喜报满天飞了。看来是我想多了。”米莉雅脱下披风外套,以单薄的衬衣面对梅蒂丝,她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女王位置上,敲打自己酸痛的长腿。
梅蒂丝斜坐在办公桌上,等候着其他人到来:“大局当前,我永耀国千万民众的心是连在一起的,他们不渴望战争,也不畏惧战争。当下应做之事,便是全力向往那永恒屹立的指标,等帝国真正毁灭的那一天,人们的庆祝才有真实意义。”
“做好未来的规划了吗?”
“一直都没变过,你知道的,除了一件事,我对你知无不言。”梅蒂丝只有跟米莉雅说话时,才能感到无比的放松,有一个能帮助其分摊真正意义上使命的人,她感到无比欣慰。
人,终究是有极限。人,总归是有弱点的。人,终究会死的。
死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非就是陷入永恒黑暗。
无数的人想要窥探终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寻找追求永生的奥秘,归根结底,就是恐惧死亡而已。
这并不难理解,梅蒂丝就是在这之中明白了:生存,是生物的第一本能。
你害怕死亡,死亡迟早会追上你。
你若舍弃生存,执意追求死亡,它反而会敬而远之。
别人怎样梅蒂丝不好说,总之,她现在是完全够格说这种话的,肉体上的死亡于她而言就是虚无。
唯有心死,唯有信仰破灭,唯有灵魂意志消散的那一刻,梅蒂丝才会真正死去。
永生不死,便是诅咒。她将永远被困在使命的旋涡,为其所困,也甘愿被困。
“你直面看到了【它们】的本貌,对吗?”米莉雅的问题,令梅蒂丝陷入了沉寂,她总是如此精准巧妙的抓住梅蒂丝最不想让她知道,却也渴望她知道的内心最深处。
“本貌吗?我并不认为那是本貌,不过是迷雾中的一片阴影而已。她们临死前都跟我说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你见过厄洛斯,你觉得她会死吗?”梅蒂丝突然反问道。
这个问题,米莉雅还真有仔细思考过:“死...吗?我并不认为她会死,我是指我们常理中认知解释的死亡。正如你所说,神明之间的战争是法则战,一旦法则确立,除非其法则本身崩溃为止,不然在逻辑上,它所关联的一切就是无敌的。
我认为构筑法则的第一要素便是:逻辑。
即:存在即是合理。”
“非常正确...这就是神明的力量,法则真正的恐怖之处:赋予逻辑合理的存在证明。
厄洛斯不会死的,只要暗王对她设下的独立法则没有消散之前,她就永远不会死,那被我打碎的残败身躯,那流淌的黑血,将会永恒无尽的蔓延渗透,直至将整个世界都染成黑色为止吧...
你瞧,这是非常有趣的现象。我们所认知的一切,都来源于生物自身的智慧和世界逻辑真理,人们穷尽一切想要学习窥探,却远不及世界想要呈现出来的亿分之一。
是谁,赋予了它们存在的意义?
是谁,证明了其存在即是合理的逻辑真理?
米莉雅,法则就是颠覆我们渺小认知的至高存在啊,它说:精灵族要灭亡。那么无论过去现在未来,精灵族将会从根本意义上被永久抹除,事实上,它们确实一直在试图这样做。”
“是,大长老救了我们吗?它是神明的话,那就应该赋予了我们存在的意义才是。”
“不,大长老是赋予了我们塔罗斯大陆存在意义的证明,不是风精灵本身。只有这样,才能通过二次叠加强化法则,使得风精灵完全脱离了它们的合理掌控范围外。
赋予风精灵存在的,另有其它。是不是师祖不好说,但他应该知晓这个答案,我的理解是,法则是一把双刃剑,神明通过赋予其特定事物的逻辑存在合理性,那么其本身就会反过来约束神明。
唯有不合理,它们才能够通过法则的逻辑合理,去否认其不合理的存在。”
“厄加斯的抹杀...是这么一回事么?”
“我不知道...法则于我等凡人而言,太过隐晦难懂,其中的奥妙,恐怕是终极中的终极。大长老说过,自己创立的法则崩溃了,当时的我还没能明白这是个多么重要的信息,但我想,这便是法则战的重中之重。
一旦知晓了这点,便能从真正意义上成为神明猎手,届时便可以反过来利用它们自己制作的规则,杀死它们自身。
还是不够...我现在只能触及窥探到的那个高度,还远远不够,对他们来说,看到我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已经是极度恐惧了,如果我还掌握了杀死它们的切实能力呢?”
“已经,算到这个地步了么...”米莉雅知晓梅蒂丝的真实想法后,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来,如果说,帝国就是它们合理范围内的最高追杀,那么过了帝国那一关,它们就束手无策了吗?
塔罗斯大陆,他们所有人,都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了吗?
不可能吧,光精灵暗精灵因何忌惮相互追杀了无数个世纪?只要有确定的威胁存在,确认其彻底毁灭之前,没有任何生命会停止杀戮的,越高级,越理性的生物越是如此。
“你,现在能用法则的力量吗?”米莉雅心脏狂跳,如果说,梅蒂丝得到了暗王所知的一切,所拥有的一切,那她现在岂不是掌握不完全法则力量的真正半神之躯?
很遗憾,梅蒂丝的回答令她失望了:“第一,我不明白该如何使用。第二,暗王说了,她的法则仅在西域内部生效。第三...”
米莉雅困惑的望向梅蒂丝,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然而,梅蒂丝并非是不想说,而是她说了,米莉雅不能听到而已。
“我会好好琢磨你所说的,你专心跟它们对抗就行。你的未来,由我来凝视。”
梅蒂丝欣慰的笑了,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她很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不再孤独,不再迷茫。
【吱呀】
门,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梅蒂丝此生唯一信仰的光芒,有她们在,她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