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耍些小聪明!”达宁在坠落的瞬间便察觉到了此地是个空心洼地,他一马当先,甩开了后方大部队不少距离,墨菲预料到了他会展开反攻,甚至料到了他会率先出击。
“砰——”早已埋伏好的雪莱,带着猎暗团士兵对洼地内发起了致命的密集攻击,他们攻击凌冽迅猛,面对此等强敌,他们没有留手的资格。
墨菲冷眼凝视着下方洼地,因箭雨掀起的风雪遮盖了所有人视线,但她能透过风雪看到达宁躺倒在地的轮廓。即便如此,墨菲也没觉得他有如此简单就倒下,经过初步判断,墨菲基本确定了他为海啸级破法者,实力在海啸级中,也算是中上层次的了。
果不其然,数秒过后,一股沸腾烈焰直冲云霄,那滔天怒火填满了整片洼地,波及到了上方俯视的猎暗团,只是他们早有预料,提前一步挪步闪避。
达宁持枪从洼地飞出,他身上还插着三根贯透肋骨的棱形钢箭。“轰砰!”一股磅礴的热浪从他身体内迸发而出,这三根钢箭被热浪反弹射向墨菲。
墨菲冷眸直视,那飞速神箭在她眼中如同凝滞的流水,她没有躲开,而是贴着飞箭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完成的闪避动作,从正面完美擦着飞箭,屹立在原地。
“是吗?你也经过了风精灵的身体改造,那个女人的尸体给了你们很大启发不是吗?”达宁不屑地看着墨菲,她那故意的挑衅动作,风精灵身体机能的优异强大性,已经毋庸置疑。
做为第一个尝试将风精灵身体机能移植到人类身上的存在,帝国这千年来对风精灵的研究从没停止过,对他们来说,猎捕风精灵不仅是出于私欲,更是为了研究那永恒的禁忌秘密。
长生不老,从人类诞生以来,就一直没停止过对其的研究,对于死亡的恐惧,随着人类欲念的不断强化,变得越来越忌讳,越来越恐惧。
生死看淡,终究是极少数意志坚定的人方能做到。那些领悟了生死界线的强者,意志超脱了肉体,死亡与否,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意义,若说有,也唯有无尽的遗憾惋惜。
曾经的人类,也曾向往着星辰苍穹,他们穷尽一切,团结一致,只为一窥苍穹顶端究竟为何物。只是那宏伟的愿望,终究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如今的人类,连直视死亡都无法做到。
仅依靠人类自身,断然是无法窥探到生死奥秘了,于是,他们将目光转到了风精灵身上。
除了欧诺弥亚,从未有任何一个国家,一方势力,对风精灵展现出哪怕一丝的友善态度。风精灵于人类而言,即是满足他们欲念的最佳,也是最便捷“工具”。
帝国,只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已,凭借庞大的力量,他们在这千年间对风精灵进行过无数无法以言语描述的骇人实验,其中就包括【生命炼化】【机能移植】。
墨菲是极少数知情者之一,他们没有掌握任何实质性证据,可佐证,已经证实了这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家都是肮脏的人,都是为了自我正义与信仰,而强制牺牲他人,再冠以堂而皇之的光明理由,本质上仍是肮脏自私的,我不否认。但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去做。
我们的做法,轮不到你们这些加害者,残杀者来说!你们,才是导致我们不得不这样做的罪魁祸首!”墨菲并不想在部下面前说太多,其中的细节,他们只需要知晓一点,就足以被愤怒仇恨吞噬。
人类,确实不值得风精灵谅解,他们要对人类做什么,都是自己应有的权利,他们只是不选择这样做而已,绝不是像帝国这样,以加害者的身份对被害者谈条件。
“哼!这不正是你们最擅长的吗?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你们想活命,我们也想活命,都是牺牲,凭什么被牺牲的那个是我呢?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这些伪善者的说辞,来吧!厮杀到最后一滴血流干为止,正义不是用嘴说,而是用这杆枪来证明的!”
达宁爆发出猛烈的沸腾流炎,将方圆五十米内的一切卷入搅碎,他那滔天怒火犹如喷薄而出的地狱火,满载着愤怒、绝望、仇恨、憎恶。
墨菲想不明白,明明他们才是受害的那一方,为什么加害者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在他们面前愤怒咆哮,大吼着正邪无谓。
“正邪一念之间,我们确实不配自称正义之师,但...这个世界...绝不该是你口中所说的那般丑陋污秽,人类也并非邪恶,暴戾,一无是处!是你们...是你们擅自给双方贴上了标签,摘除自己的身份,以第三者,所谓神明,所谓救赎,都不过是为了掩饰你们那野蛮卑贱的下流行径而已!
帝国不会在这场战争中胜出!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跟这个世界背道而驰,你们是世界的黑暗,你们才是人类的害虫!这属于凡人与风精灵的无言愤怒,你们承受不住!帝国——必将失败——”
墨菲也被达宁那狂妄自傲的态度,彻底激怒,达宁虽是无言,但墨菲的这番话,无疑戳中了他的逆鳞。
【嗤!轰——】愤怒化作蒸腾流炎,吞噬席卷了整片大地,那带着咆哮的炎兽恍若化作实体,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撞向墨菲。
墨菲持剑,银牙紧咬,奋力掷出自己长剑的同时,迅速单膝跪地,解禁双臂环弩。
【轰呜——】墨菲投掷出去的长剑如流电银枪般势不可挡,但在那愤怒的流炎火牙下,还是不值一提。
“砰隆——”没有丝毫犹豫,墨菲使用了全身力气向前方不断板动环弩扳机,小小的弩箭,却迸发出足以搅碎苍穹大地的狂暴力量,每一发射出,那特制的束缚钢带便会崩断一根,随着墨菲扳机扣动,她本人也不断遭受来自反冲力的反噬。
那一身威武英气的战甲,开始出现大量裂痕,战盔也被锋利气流划开,唯有身后那象征荣耀信仰的旭日披风,仍在咆哮飞舞,呐喊着自己的灵魂意志。
“砰!啪啷——”最后一发钢箭从环弩中崩出,束缚钢带也正好完全断裂,再也承受不住其巨大反坐力的环弩,自崩出后便自行炸裂解体。
但那不可一世的流炎火牙,在这强大的意志冲击下,也终于低下了它那高傲的头颅。
“什么...她竟然硬生生打碎了我的破法招式?她不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人类也能运用风精灵才能使用的强大武器,还不用受到魔法对上破法的威力衰减影响吗?就算是她移植了风精灵的身体机能...”达宁顿时感觉不妙,刚刚那一枪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他本来就是连续作战,雪崩已经消耗了他三分之一的体力,后续抵挡残阳军的集中攻击,又掉了三分之一,鏖战到现在,实力已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
然而达宁,并没有选择退缩,他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归宿,当时自己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就没有退路,也绝不后悔。
对他来说,荣耀,即是胜利。
墨菲面色冷酷,战意高昂,她战甲头盔都伤痕累累,满是刮痕裂口,双手护臂也在接连不断的环弩反冲下,完全炸裂破碎,那娇柔纤手就这样毫无防备地任凭寒风侵蚀吞噬。
然而墨菲,杀意已决。对于她来说,她有必须亲自击杀达宁的理由,此时此刻,所有的猎暗团士兵心灵都是相通的,雪莱带领猎暗团,默契地站成两排,封锁住了达宁退路,举起武器对准即将赶到战场的莫娜团方位。
他们,将自己的生死存亡,以及胜利信仰,统统压在了墨菲一人身上。
墨菲顺手抄起同伴尸体散落的长枪,奋力一枪戳向达宁。
只是,对方毕竟是身穿哀泣的海啸级破法者,本身又对破法了如指掌,即便是随手一枪,也绝非墨菲一个凡人可以阻挡的。
“呃啊——”几乎是对碰的瞬间,墨菲枪头便彻底破碎,连人带枪杆飞出十几米远。
“师团长——”猎暗团士兵心急如焚,敌人近在眼前,若是此时回援,很可能会出现他们围剿达宁一人,又要面对莫娜团士兵包围的窘境。
即便如此,他们也必须保护墨菲,哪怕用在场所有人性命去换。
“全员!待命!师团长已经选择了要这么做,我们绝不能做出此等不信任动作,相信师团长,若有任何问题,我将承担起战场失职的全部责任!”雪莱喝止住了所有意图动作的猎暗团士兵,她眼神坚定无比,没有一丝忧虑。
他们很想信任墨菲,可她终究只是一个能力优秀的普通人,她只是融合了些许风精灵生命细胞,而且还是试验阶段的普通人而已,怎么对抗一个身经百战,拥有哀泣战甲和专属武器的海啸级破法者?
无论是于公于私,他们都没有放任墨菲单挑达宁的理由,可是...他们回想起墨菲一开始那视死如归的眼神,对她来说,也许真的有比胜利,比荣耀更值得去守护证明的存在。
“我们将与您共同进退,绝无半点悔意。”猎暗团士兵们,最终选择了相信雪莱,更是相信墨菲。
墨菲感受到有史以来最强烈的死亡危机,以往的敌人,从没有像帝国军团这般强大,且充满着荣耀信仰的人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帝国军对自我坚持的信仰荣耀,远要比残阳军坚定许多,他们对此甚至到了盲目的地步。
他们十分懂得利用这股力量,将其化为自己无往不利的神兵利器。
本就有利器加持的他们,得到哀泣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如此强大的个体战力,墨菲自认为能力出众,但在达宁面前,她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达宁知晓对手已是穷途末路,以往来说,他肯定会好好享受这得之不易的胜利时光,然而现在,他是没这个闲心了。
早已升腾加温的炎枪,以迅雷之势戳向倒在地上的墨菲,良好的危机感应能力,使得墨菲身体自动滚动起来,躲开了这致命戳刺。然而死亡如影随形,滚烫炽热的枪头,不断追踪着墨菲滚动的痕迹,向着她头颅而去。
那闪击的枪头,显然要比墨菲滚动的速度快上许多,眼看炎枪就要点破脆弱战盔,穿刺那娇小头颅,墨菲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黑金匕首,“铛!”这一击奇迹般的挡住了炎枪进攻,却也因此破碎融化。
似是没料到此等变故,达宁突然愣在了原地。
凭借这瞬间的喘息,墨菲狼狈的滚向一侧,拾起了自己仅剩的长枪,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向达宁的战盔。
然而,她突然想起,自己的长枪枪头已经被达宁打碎了,没有枪头的长枪,在墨菲全力一击下,依旧贯穿了那坚不可摧的壁垒,戳中了达宁的右眼。
“啊啊——”达宁发出痛苦的嚎叫,但他只是瞬间便反应了过来,硬生生拔出了这无枪头的枪身。
鲜血顺着达宁右眼汩汩流出,只是很快就被寒风冻凝。
他愤怒地咆哮着怒吼,一枪突刺,刺入了墨菲的心脏。
达宁气喘吁吁,他也没想到,对手不过是一介连破法都不会的凡人,竟如此顽强难缠,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呃?!”达宁刚想拽出自己的炎枪,却发现墨菲死死拽紧炎枪,看那样子,像是敢在刺穿心脏前用手硬拦了下来,“果然...我也快到极限了...”
达宁喘着大气,想要彻底贯穿墨菲。然而他,再也无法挪进强生一丝一毫了。
“人类从一开始就不值得拯救!这个世界也不值得我们去拯救!这种永远只会重复悲剧的渺小可怜种族,到底哪里值得你们这样卖命?!你也是人类,你也看到过这个世界的绝望,你甚至亲身经历过,你告诉我!除了我们这个方法,这个世界哪里还有未来命运可言!!”
他真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墨菲如此执着。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我们也向往着明天,怀揣着那渺小微弱的希望未来。总帅...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任何人,任何希望,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她让我们看到了幻想可以成为现实的可能。人类,绝不是一无是处,因为还有总帅!还有我们这群守护渺小火种的人存在,我们坚信,即便是凡人之躯,亦可比肩神明,这绝望黑暗的未来,必将被光明道路点亮——”
墨菲爆发出灵魂怒吼,达宁原以为这是回光返照前的最后疯狂,但,墨菲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力量。
“轰——嗤哗!”墨菲身体突然自燃了起来,那并非是火焰焚身,更像是一种庇佑,一股力量。
“什么?她觉醒破法了?!在这个节骨眼?!”达宁凝视着这股火焰,一种莫名的既视感和恐惧油然而生,“不对!她在吸收吞噬我的破法,这是什么鬼现象?!”
墨菲眼睛变得炽热橘红,刺入她心脏的炎枪,如同生命之泉,源源不断输送给她无尽磅礴的力量,达宁感到自己的破法力量正在急速流失,它正在从根本上脱离自身,成为别人的东西。
他想脱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想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流入她人身体之内。
随着炎枪火焰逐渐冷却黯淡,墨菲开始变得无比炽热强大。
“哀泣...是哀泣逆流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的能力,我的力量,还给我...还给我——”达宁在那无尽的恐惧与震撼中,被一轮火牙冲撞吞噬。
【轰呜——】
“是骑士长的招式!”
“哈哈!从反方向传来的,骑士长必然是凯旋而归,拿下敌军将领的头颅了!”
莫娜团的士兵们,高举着武器怒吼冲向猎暗团士兵们。
【咻——咚!】他们迎面飞来了一具焦黑尸体,等待他们的,不是预料中屹立的强者,而是浑身被神炎战甲,手持灿鸿炎枪的红发女子。
她宛如从天幕陨落的火神,傲然挺立,坚韧不拔。
“你...是谁?”
“骑士长...刚刚飞过来的是骑士长——他...”
“你干了什么...”
莫娜团士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流炎:瞑火!”回应他们的,是一轮席卷了方圆百米的灼热地狱。
那火焰瞬间吞噬消融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风、雪、哀泣、人。
“撤退——撤退——!”行军慢的莫娜团士兵,早已吓得双腿打颤,再也不敢向前一步,狼狈地消失在后方风雪中。
“师...团长...”雪莱像是第一次见到墨菲,她不敢肯定现在的墨菲是什么存在,不敢冒然上前。
“呃...”墨菲发出那惊鸿一击后,身上的神炎战甲与炎枪全部破灭,一丝不挂的倒在雪莱怀中。
“师团长!”雪莱连忙接住墨菲,同时围上雪貂大衣,保护她不受寒风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