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铭手握细雪飞剑,她那早已冰封的寒霜之心,在前所未有的压迫下,再一次燃起了热血,冻结的血管再度流动,心脏传来了强有力的律动。她第一次聆听这生命旋律,感到无比欣喜,那是早已忘却,也是她最渴望的遥远记忆。
身为,人类,所拥有的生命自豪。
【嗷噢!】白龙穿过千层细雪,融化贯穿了三千冰丝,冰铭那残败的身躯,在顷刻间分解崩碎,如同破碎的镜片,消散的尘埃。
“原来...我穷尽一切,终是无法触及到你吗?”冰铭看着自己消散的身躯,神情没有任何惊讶遗憾,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当初因何而战斗,为何而死去,又为何从深渊被召唤到此人间炼狱来。
梅蒂丝背对冰铭,帅气收招,将龙头神剑封印回鞘,“你逼得我拔剑,已是最大的努力。无需悔恨无奈,你我之间的差距,不可以言语衡量。”
冰铭上半身跌落在地,她仰望朦胧天际,万千雪花从天际缓缓飘落,那些雪花,烙印出一张张未知陌生的脸庞,那都是她曾经亲手杀死,却不曾看过一眼的鲜活生命。
此时此刻,冰铭终于大彻大悟,她终于明白,做为一个人,做为一个生命活在这个世上是有多么不易,生命本身即是最大的奇迹。
梅蒂丝走到她面前,蹲下来俯视着冰铭破碎的面容。她还是那么美丽,又令人窒息,双眸流转映射出的,半边是深渊血海,半边是荣耀极光。
它们就像是一轮无穷旋涡,将万物吸入其中,一切都变得混沌缥缈,令人迷失。
“我们,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你我之间的斗争,又真是为了光明未来吗?你,能给我答案吗?”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冰铭不会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帝国士兵,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们确实有血海深仇,确实有着不得不杀死对方的理由,但梅蒂丝一直认为,这是最坏的答案。
那个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完美答案,她还没有找到。
“我无法给你答案,因为我也在追寻之中。但我可以答应你,我会赢下一切,承担一切,然后踏上那渴望不可及的穹顶之巅,真理之空,向那高傲而可憎的神明,发出属于我们的怒吼。
你...安心去吧,别再回人间炼狱来了,不...下一次,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这里已是天国之都。”梅蒂丝将手放在了冰铭破碎的半边脸颊上,她早已没有了触感,但梅蒂丝的心意与觉悟,却实实在在传入了她那破碎不堪的灵魂之中。
“承你吉言,我也,祝你早日解脱...”冰铭发自内心的微笑了,深渊再度在她耳边低语,冰冷无情的黑暗海水将她包围,熟悉的压迫与绝望从四面八方涌来,但是这一次,她不再害怕,不再绝望。
因为她已经找到,在这无边黑暗的一点微光了。
梅蒂丝合上冰铭仅剩的左眼,她伫立在寒风之中,风雪撩动她翠绿茂盛的绿发,象征希望与勇气的披风嗡鸣作响,她的眼神坚定热诚,她的气势风卷残云,仿佛天地为她所用,万物为她仰仗。
生命终结之后究竟会去往何方?一片虚无,亦或是混沌朦胧,深沉绝望?
梅蒂丝见过太多游离于生死边界,或是完全跨过边界的存在,它们所呈现出来的姿态,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颜色。
也有完全无色的至高存在,它们是梅蒂丝认知中的神明最好诠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命可以与神平等,在它们眼里也可以如蝼蚁般卑贱。
即便是帝国人,他们所追求的,也不过是自我存在的意义。
只是他们将这个意义,定在了其他生命的灭绝之上。
如果这是帝国所追寻的生命意义,那梅蒂丝会将其矫正过来;如果不能矫正,那就由她来毁灭重塑。
在那之前,她必须确定,帝国人,是否真的完全脱离了【人类】,这个范畴之内。
“走吧。”梅蒂丝向着那扇冰冷大门迈去,她那小小的步伐,如同巨山移动,震得大地和铁门也瑟瑟发抖。
雪莱和墨菲看着这一地完好无损的哀泣装备,馋的直流口水,可她们着实是有心无力,不管她们怎么想,打下望天堡,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夜黑风高,火光俱灭。弱小的人类在黑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们甚至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隐约看到一片黑影排排成双,他们真的无法想象,能有什么存在一瞬之间杀死一整个帝国最强的驻扎团。
他们也无法想象,能有什么可以封死八百多名身穿哀泣套装的破法者,让他们毫无声息的死去。
如果真的有,那必然是梅蒂丝本尊亲临了。
“嗡——锵!”通往望天堡内部,高达八米的钢铁巨门,突然被某股力量切开了一道口子,它们不浅不深,刚好足够一个人通过的地步。
在那瞬间,早已戒备的守门部队,立刻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钢铁巨门被这无差别的凶残攻击集火,由近距离发射出来的完全体哀泣弩箭与投掷武器,如同几百架黑血战车同时咆哮,它立刻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哀嚎。
然而,他们仍是低估了来者的决意与能力,在大门被撕开大缺口的那一霎,白、红、蓝三色流电瞬闪而过,一举贯穿了他们的中门防御,十几名举重盾的重装步兵,像是被大象掀飞,砸在护城带和钢铁拒马之上,身躯如破烂的布偶般扭曲着。
“什么东西?!”
“残阳军!是残阳军——”
“见鬼!她们突破防线了!我们挡不住!挡不住啊——”
“快拉警报!残阳军杀进堡垒内部拉!残阳军杀进堡垒内部拉——!!”
守门部队传来的凄惨哀嚎与绝望丧钟,令整座望天堡瞬间沸腾起来。
罗恩听到了山脚下守门部队的哀嚎,联想到刚刚看到的光柱,即便他不是烬火军团高层将领,也明白大概了。
整座望天堡的士兵都如世界末日般,疯狂地向山脚下涌去,他们制造了相当大的混乱,不过也没有人再有闲心去控场了,因为卢卡斯也死了。
“砰!”罗恩撞开了自己的房门,蒂娜吓得尖叫起来,她早已看到了堡下的混乱状况,她也知道大难临头了,就怕平日里对她惦记的烬火士兵趁机做最后的疯狂。
“罗恩!这是...怎么了?”蒂娜一下扑到了罗恩怀中,罗恩拍拍她的头,连忙推开,从衣柜的储藏箱中摸出一套战甲来,“残阳军的人打进来了,人数多少不知道,但实力极其恐怖,卢卡斯队长的驻扎团恐怕全灭了,待会我们趁乱逃走吧,留在这里必定会被清算绞杀的!”
蒂娜听到残阳军的名字,瞳孔瞬间就放大了,“怎么会...他们...已经突破了防线,突进到我们拉塔菲亚内陆来了么...”
“事实胜于雄辩,我从来没看过烬火军团慌成这样!快走吧!”罗恩收拾好东西一把拽住了蒂娜,然而平时纤细的手腕与腰肢,他情急之下的拖拽,竟是没能撼动蒂娜半分。
蒂娜很快恢复了正常,她脸上的恐惧和身体颤抖依旧,罗恩凝视着蒂娜,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刚刚那是...错觉么...”
两人冲出房间后,果然如罗恩所想那般,周围卫兵全数清空,再也没人注意他们了,罗恩拽着蒂娜,正欲冲出大门,不曾想一杆飞枪从他脸颊划过,若不是他这些天锻炼的危机感应能力帮他扭了一下,怕是要当场被串死。
“您是要去哪呀?罗恩侯爵?”身后传来的是,罗恩熟悉而憎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