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年2月4日。
梅蒂丝等人昨日渡过了难忘的一天,又在黎明时刻各奔东西,彼时的永耀国仍需要戒备夕阳联盟,包括莉娜、伊玲这样的旗帜干部都得驻守各地区。像这样难得的欢聚,虽短暂,却无比有意义,它是支撑众女能够走到今日的念想之一,只要是为了这般祥和的日常,她们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去追逐。
但对于塔兰特来说,她却无比恐惧面对这种洋溢喜庆的祥和之景。在众女相聚的短暂时光里,她与旧欧诺弥亚士兵们,仍在为建设永耀国添砖加瓦。
梅蒂丝来到他们经常工作的场地,这里比起梅莉雅主堡的其他地方,要更显突兀。因为要开拓新路线,接壤其他城市领域主路,所以部分区域需要重新设计改造,要论城市建造经营的经验,那塔兰特说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她对永耀国,有种超越本国之情的异常执念与感悟,也许在塔兰特心目中,这才是欧诺弥亚未来的盛世之景,这才是她,家父与哥哥,欧诺弥亚子民憧憬向往,真心期望的那个未来。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她要遭到如此待遇,承受如此磨难。
人类,为何不能把我现在,珍惜身边的美好幸福,反而会因为未来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黑暗,恐惧到自我崩溃,走向毁灭?
没有答案,似乎是命运作对,无论他们怎么挣扎,历史总会自我调节,回到最初的模样。
唯有无知可怜的渺小人类,在自我挣扎,自我毁灭。
“嚓...嚓...”此起彼伏的铁铲落地声,回荡在这宁静的清晨街角,这里有上百名铁血峥嵘的不屈战士,他们经历过背叛,经历过信仰的崩塌,经历过世间最黑暗的绝望,但这一切,都没能压倒他们。
每一击落在顽强坚硬的大地泥沙铁铲,都如同他们挖掘的回忆坟墓,那充满决然和愤怒的眼光,势要将一切埋葬沉眠。
四周寂静的可怕,唯有铁铲与大地撞击的平稳节奏,缓缓奏响。
“啊,梅蒂丝,你来啦。”塔兰特注意到不知何时伫立在她前方的梅蒂丝,停下了手中工作,挤出一个大汗淋漓的疲惫笑容。
“让大家都休息吧,我刚好带了些慰问品。”梅蒂丝指着身后堆积着的美酒佳肴,也不等她回话,拿起两瓶红酒就地坐了下来。
“诶!”塔兰特下意识地给梅蒂丝找了块布,但她已经坐了下来,清晨的水露湿润了大地,融合了自然芬芳的泥土,刹那间渗透了她洁白英气的制服。
“你看你这...也不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好歹也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了,你这样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赖以生存,守护的土地。还有什么比它的味道更令人怀念憧憬,还有什么比它的颜色更加绚烂耀眼呢?对我而言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这片泥土染上血色了。”梅蒂丝捧起一把泥土,任凭其在自己修长白皙的指尖间隙中滑落。
塔兰特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沉默地打开了红酒,仰天潇洒醉半仙,酒肉穿肠后,她又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律动:“酒还真是好东西啊...我记得这红酒是珍品吧?咱们这一带没人会酿,得南方那群黑狗才会,嗨呀!不得不说,论享受还是他们会享受啊!”
“可不是嘛,这红酒配佳肴,红颜翩起舞,就连圣人也得抖三抖喏!”
“这话从你嘴里听着怪怪的...梅蒂丝,我知道你有分寸,但是呢,这种东西你还是少让他们碰为好,有些东西它光是看一眼就能改变一个人。人类不是风精灵,他们很脆弱,比你想象中的要脆弱许多...”
“塔兰特,我曾听过一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本质上就是动物,会思考的动物它还是动物,要我说,人类现在,还担不起【人类】这一称呼。他们本质上就是一群追求本能欲念的动物而已。”
“可不是嘛,在大自然中,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真理,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永远不会停歇,是因为他们永远是弱者,弱者与弱者之间的斗争,是不会有结果的。也许你我穷尽一切换来的结果,也不过是延缓他们自我毁灭的时间而已。”
有的时候,梅蒂丝也会迷茫,也会感到疲惫,也会从心底里怀疑,甚至觉得就此放弃,撒手人寰,结束掉这可悲的灾难人生。
但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自己并非孑然一身,看到了生命的勇气赞歌,她想试试,看看做为一个合格的生命,她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我们要做的事情,也许比我们要扭转的现在,还要困难无数倍。需要完成这个理想,我们至少要十代人,而且必须得是理想中的完全形态持续保持十代,中间只要断了一代,就有可能动摇;断了两代,就有可能走偏;断了三代,那就会变成【它们】...所以我非常认同你说的话,也许我们做到最完美,最终也不过是黄柯一梦。
但我们,总得去做,总得去试试才行。”
“啊,是啊...总得,有人去做,不得不...”塔兰特凝视着红酒,露出复杂的笑容。
似是回忆起什么,塔兰特不经意间问道:“说起来,你对塔纳托斯的了解应该是最深的吧?你觉得他们是什么?”
“远古人类文明的幸存者。”
“什么?”令她没想到的是,梅蒂丝的答案反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我随便说说的。”梅蒂丝嘴上如此,但她流露出的表情,却截然不同,“只是有这个猜测而已,你没发现,塔纳托斯的文明高出我们几个,甚至是不可想象的遥远世纪吗?别的不说,光是这块怀表和纸张的做工,就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存在。
我曾有幸跟他们中的一员打过交道,他们其实跟我们差不多了多少,至少以我的肉眼凡胎没看出差距在哪。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空白历史吗?”
“那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吗?”世界缺失的记忆,在那段缺失的空白记忆中,一定隐藏着通往真理的钥匙。
可惜的是,彼时的梅蒂丝,还没能悟道其中的关联:“能搞清楚这点,就能搞清楚塔纳托斯是何方神圣了。反正我觉得,他们就是塔罗斯大陆曾经的居民,一个,真正能被称之为【人类】,甚至是发明这个词语的主人。”
“这怎么可能...不过这样一来很多疑惑也确实能说通了...”塔兰特一直对塔纳托斯有一个疑问,如果他们已经如此强大, 那为何还位于塔罗斯大陆之内呢?
他们到底算塔罗斯大陆的人,还是算另一个世界的人?这个答案,想必只有等梅蒂丝过了桥以后才能知道了。
“目前还只是推测,但我们要做的事情不会变。所以...不只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欧诺弥亚自身,你必须肩负起这个责任,抬头挺胸的面对它。我无法给你具体的时间,但我向你保证,我会给你一个夺回欧诺弥亚真相的机会,这不是回报,也不是交易,而是我们共同许下的誓言,签订的契约。”
梅蒂丝就像是霸道的魔王,逼迫人们签下不平等的契约,她那至高的觉悟,反倒令塔兰特有些无地自容。
“呵!我死了还不够,得生生世世跟你一起战斗才行么?”
“你没有选择,我也没有。大家都是孤独前行的勇者,干嘛搞的跟帕里斯和帝王那般孤傲冷漠呢?”梅蒂丝站起身来,笑着向塔兰特伸出自己的右手。
塔兰特抬头仰望这位异世少女,她那赤诚火热的翡翠瞳孔,此刻正流转着光年岁月的编织涟漪,没人知道她想干什么,为何这样做。
但她就是有种特别的魔力,容易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就拜托你了,我可靠的战友。”握紧精灵少女纤柔却足以翻转整个世界的小手,塔兰特也明确了自己的决心,如果欧诺弥亚的使命无人有胆量和能力背负,那就由她来背负,由她来带领。
未来无论发生何事,只要她的灵魂坚定不移,那欧诺弥亚便再也不会迷失,她要完成父亲和艾尔尤的遗愿,十年、百年、千年、万年...直到时间的尽头,她会背负一切,坚定的走下去。
与梅蒂丝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