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蒂丝带着斯莫城民众在拉马斯山脉脚下,静静蛰伏等待着。她原以为北境子民会是个累赘,不曾想他们对战事以及应对能力,都比常人高出不少,甚至于有相当一部分达到了训练兵的水准。
这千年期间,他们也未曾怠惰过自己,在这片土地上,强壮的体格和时刻做好最坏打算,早已刻入了他们灵魂之中,代代相传。他们清楚,战争随时都会降临,所谓真正的和平,永远不会到来。
人多力量大,北境子民的执着与沉稳服从,不仅没有拖累残阳精灵大军,反而融入了其中,虽说他们不是正规的士兵,但至少,不会给梅蒂丝添麻烦,这已是他们所贡献的最大能力了。
“总帅,他们不会再来了。”伊玲将逐风者汇报的情况转达给了梅蒂丝。
梅蒂丝取出地图,端详了一阵,而后皱起了眉:“看来,我们都低估卡莲了。她直接派全军去追击另一批斯莫城民众了,逐二兔不得一整,看来敌人也在吸取经验教训,对取舍的判断越来越准确了。”
“不知道雪莱能不能顶得住...”伊玲担忧不已,现在的雪莱,还不是一位真正的战士。她知道自己的心锁在哪,但要解开,还需要不少努力。
斯莫城民众数量如此庞大, 他们也无法顾全所有人,兵分两路是无奈之举,如果有补给部队的话,梅蒂丝也就咬咬牙带上所有人了。
可他们没有。这支绝大部分由精灵所组成的部队,对后勤概念几乎为零,精灵战士可以不吃不喝,每天只摄取极少的能量就可以精力充沛。而人类部队在北境之下,莫说保持高机动的急行军,就是正常行军都可能全军覆没。
北境的气候恶劣他们做过万全准备,即便如此,真正迎接北境寒冬的时候,他们还是觉得可怕。
如果没经过特训的话,恐怕他们的下场也跟烬火军团好不了多少吧?如果要依靠不间歇的满额后勤补给才能扛住北境寒冬的话,那残阳军完全没法打。
因为就算能够冲破烬火军团的防线,面对拉塔菲亚覆盖几百公里的平原高地,残阳军也无法拉起补给线。
北境不是欧诺弥亚,欧诺弥亚王都距离永耀国主城,也就数十公里的距离,两国几乎接壤,还有欧诺弥亚民众的鼎力支持。
再加上梅蒂丝的速攻战术,后勤可以忽略不计。
“雪莱身上有股韧劲,也可以说是一股执念。尽管她用的方式不对,但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强大的人,我们可以相信她,这对她而言,也是一个重大考验。近十五万饥寒交迫的北境子民,雪莱能否突破自己,解开心锁,成为我们的战友,就看这一劫了。”梅蒂丝知道这对雪莱而言,责任过于重大。
她甚至还没做好迎接它的准备,可世事如此,它不会等你,只会悄无声息,毫无预兆降临在你头上。
雪莱曾是北精灵,被北方王国囚禁迫害,折断翅膀圈养的一员。北境子民,也从没善待过风精灵,甚至灭风之战还参与了一脚,北境王权的动荡混乱,还转嫁到了北精灵头上。
五年前那一战中,死伤最多的不是位于主战场的残阳精灵,而是南北精灵。
南精灵由于玛莉媞亚不顾一切的执念,被帝国军钻了空子,直接端了家园;北精灵对迫在眉睫的危机感毫无知觉,以至于北方骑士团杀到家门口时,他们还处于困惑状态。
想不明白,北精灵想不明白,他们都已经这样了,为何人类还要迫害他们。
然而,总有那么些人,会觉醒自我意志,看清现实,并为之努力。
蕾娜是第一个,雪莱是第二个。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再是他人眼中的宠物,也不用担惊受怕,恐惧明天的到来了。
但这不代表,他们彻底忘却了过去。风精灵的归统,只能算是缝补挽救他们曾犯下的愚蠢错误,至于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他们全都无法忘却。
梅蒂丝规范士兵们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让他们变成只为复仇的野兽。诚然,复仇是每一位被害者应有的权利,但那,也是莫比乌斯环的尾部。
只要被害者不放弃复仇的权利,那尾巴就会吞噬头部,头部也会无限生长,无限反噬尾部。
她不会对士兵们说什么放弃你们复仇的权利,让我们着眼未来,团结友爱之类的话。而是坦白地告诉他们,复仇会发生什么,放弃复仇会发生什么,阐述利害之后,再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唯有顾全大局的人,方能成为他的战友。
理想固然美好,可无法实现的话,那终究只能是幻想。理想主义者,在这片大陆上已经出现过了,从没断绝过,他们缺的不是理想,而是执行者。
“她会明白的,当她为何我们能抗下伤痛,铭记过去,着眼现在,憧憬未来的时候,我们身边的战友就又增加一位了。”伊玲和梅蒂丝两人肩并肩,眺望着锃亮的冰面。
士兵们接到了行军命令,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用面对战争了。不过,他们深知大自然的可怕,如果不全力以赴,小看雪境之下的山峦,那他们可能就走不出这座山了。
这场战争,已经快接近尾声了,双方主将都破解了对方的招式,现在就看,谁在局部战争累计的优势足够大了。
他们都看清了形式,敌我差距,相差无几,谁能取得战术优势,谁对胜利更执着,谁才能赢得最终决战。
上党伐谋,下党伐兵。
对于梅蒂丝她们来说,战争,早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了。
“总帅,我发现一件事,不知您怎么看...”赫拉的话,让梅蒂丝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她和伊玲正准备带着士兵和斯莫城民众,开始登山之旅。
“边走边说吧。”梅蒂丝直言道,她还让赫拉自然的交流就行,不用害怕被窃听,以她现在的能力,就算有谁是叛徒间谍,也绝不可能把信息传出去。
赫拉看向身后的格丽塔,这一看让格丽塔不知所云,“您跟卡莲打过交道,您注意到,她是以【总帅】自称的吗?”
“嗯?哦,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来着。怎么了?”梅蒂丝倒不是没注意,只是她自认恭谦,像什么第一唯一之类的,她都不想自封。自然,总帅这个称呼也是如此,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更方便辨识而已,实际上军团长、将军、大将军、大将之类的称呼,都大同小异,只是各军各地叫法不同,其职能是一致的。
这件事对梅蒂丝来说,是如吃饭睡觉空气般的悉数平常,毕竟永耀国的职称全是她想出来的。
“我发现,她的部下大多数都称其为【将军】,但也有部分人称其为【总帅】,如果只是一个称呼,那确实无所谓。可她主观表意,倾向于【总帅】,这是否说明,她对您有特殊的执念呢?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卡莲做为烬火军团统帅,又是帝国大将中的武力派杰出代表,可您实力却高她一筹,也许我们能利用这一点,去设计她。”赫拉角度确实刁钻,这点梅蒂丝还真没考虑过。
可梅蒂丝却摇头道:“没意义,你们不了解,她最喜欢的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孤身一人闯入敌阵中央。我确实能压制她,可生死斗的话...说实话,我也只有五成的把握。”
能听到梅蒂丝说出这种话,她们已经知道卡莲的实力水平了,这话更是让格丽塔面色铁青,她知道卡莲很强,只是没想到能强到跟梅蒂丝打平手。
“她不行,可她的部下呢?您知道,有些时候,即便知道是陷阱,也有必须要去的理由。”赫拉自信微笑,能有这个微笑,梅蒂丝也毫不犹豫地点头了,“行,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会尽力配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