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凝蝶,听我指令,先让你的磁暴线圈别放闪电了。”
由于海雾依旧没有康复到可以启动思维链接的地步,因此金娥丽丝被迫使用有那么一个礼拜没有使用过的耳机进行通讯:“现在待机就可以,等我的命令再进一步地攻击。”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耳机另一头的声音显得无比虚弱,“我的神躯虽然因为恶魔的侵蚀还没有真正恢复到可以继续裁决的地步,被迫躺在圣天使的医疗床上无法移动半分,但是也隐隐约约地感知到了不详的征…”
“影秋希央自杀了,”红发少女直戳了当地打断了对方中二的喋喋不休,“具体的情况一会再告知你吧。”
“什…”
静默了耳机的金娥丽丝从腰间的小白球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头,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举着火箭筒,瞄准着帐篷里面的张卓然。
后者此时正跪在地上,怀中抱着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灰色双马尾萝莉,呆滞得仿佛一尊雕像,背后的尖刺铁丝已经萎靡不振,一个个蔫吧在地上仿佛霜打的茄子。
身体释放出来的魔法能量已经开始骤降,不过十秒的功夫就已经降低到非战斗状态,意味着对方已经失去了任何战斗的欲望,只需要轻轻一发火箭弹或者随便一拳就能够炸飞打飞。
不过这种最后的收尾事项倒是没有必要着急,不如先安静一会,给予足够的时间为心上人的死亡进行哀悼。
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冷血的怪物啊。
当然,警戒还是要警戒的,倘若有任何想要发狂攻击或者堕落伪神的迹象,便会立刻扣动扳机将其送上天。
小红帽则是将掉落在帐篷门口的那个‘珍贵资料’捡起来以后就匆匆忙忙回去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嗯?
红发少女眯起了眼睛:那不是之前那颗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黑耀之种么,怎么现在突然变成宝贵资料了?
算了,等战斗结束以后再回去问吧。
“我不明白啊,希央,我真的不明白。”
红盖头少女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宛如寒冬中呼啸的北风一样冰冷,“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出傻事…我明明一直在拼尽全力地讨好你,一直在为了让你重新绽放出笑容而奋斗,你的抑郁症,明明应该在一点一点地好转才对啊……”
“因为你根本就不懂她内心的所思所想,”亚冯谭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身上大部分区域还打着厚厚的石膏,“你只是打着自以为是的为她好的旗帜罢了,做出的事情,大概率都是对方无法接受的,无法…”
“闭嘴,你这个侏儒,”张卓然摘下了沾满鲜血的黑色手套,露出了里头大面积烧伤的枯手,颤抖着抚摸着灰色双马尾少女的头发,“我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她的人,我们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闺蜜和发小,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她知道她喜欢玩什么,我更是知道她有着怎么的苦恼和烦闷,我知道她的一切,内心的任何所思所想都能够被我所掌握——即使是上了中学因为种种原因疏离,却依旧在暗处静静地观察她,祝福她,希望她能够幸福地生活。
我承认,那个人渣所做的事情让我都有些防不胜防,以至于疏忽了希央在种种日常中所表现出的异常行为和求救信号,酿造了那一起的悲剧…
可是从那之后我一直在补偿她啊,一直在守护她啊,为了她杀了那个渣男和他女友,战争期间也杀了很多想要对她图谋不轨的军人和难民,公交车事件后更是决定为了她和你们对抗到底、将给希央带来心理阴影的银滨市给彻底…”
“我就问你一句话,”金色短发少女回想起了之前奥瑞阿娜和自己那有关张卓然的谈话,将对方的长篇大论给打断,“这些所谓的守护和补偿,是从影秋希央嘴里亲口说出来讲给你的内容么?”
“这还需要她亲口讲出来么?”少女的脸庞隐藏在红盖头之下,但不难推测出此时的她表情除了悲痛以外,一定满是嘲讽和不屑,“这难道不是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够推理出的东西么——更何况,上次的思维链接,她已经明确告诉我了要将银滨市毁灭殆尽。”
“有人在暗中捣乱,扭曲了影秋希央的思维,在离间和挑拨我们,”亚冯谭正了一下戴在头顶的军帽——她似乎非常喜欢一天到晚戴着这顶伽马区的军官帽,即使在现在这种受重伤的情况下也不愿意拿下来,“海雾在之前已经强行提取了小羽的记忆,证实了她对影秋希央一直都很好很好。”
“强行提取…”金娥丽丝转过头来,有些无奈地看了过去,“我不是说过,要等小羽清醒以后再慢慢询问么?”
“非常之机当行非常之计,”金色短发少女深深鞠了一躬,“请原谅我的决断:在这种情况下,总有人要挺身而出背起黑锅,冒着打破寻常规则的风险快速达到目标——而且我现在一直在承受着违背忠诚所带来的反噬效果,可以算作惩罚了。”
……红发少女想说些什么,还是到这个地步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叹一口气表示:“好吧,那就听你的——我不知道怎么操纵这个愿望,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让反噬惩罚停下来的。”
“刚才那句已经足够了,”察觉到胸口剧痛消失的亚冯谭轻轻咳嗽了几声,继续转头看向张卓然,“目前还没有查清楚扭曲思维的那个人是谁,但相信要不了多久的,而且我心里已经有一个怀疑度很高的目标了。
别的不说,再问你几个问题:既然影秋希央那么急迫地想要毁灭银滨市,为什么不愿意跟你走?为什么现在要自杀?为什么要,留下那么一封遗书?”
她伸手指着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张张卓然的自画像,还有上面歪歪斜斜的一行被泪水所打湿的字迹:
亲爱的,为什么,不听从我内心苦苦祈求你停下的哀嚎,一意孤行地前去送死…
“你是最早来到这里的,我们自然是没有那个可能进行伪造,”金色短发少女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陈述,和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样子判若两人,“奥瑞阿娜她已经将你们俩的事情告诉我了,你根本就是在一昧的溺爱希央,没有去真正倾听她内心的想法,而是想当然地一意孤行,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只能说是活该…
她宁可自杀而死,也不愿意堕落成为伪神增添更多的麻烦,这难道还不够说明影秋希央内心依旧是无比纯洁,甚至于一点不在乎复仇,只是想和你平平淡淡、开开心心过一辈子么?”
“是啊,我活该啊…”红盖头少女内心的最后一根弦被绷断了,紧紧地搂住心上人的尸体,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但是为什么啊,希央…为什么你就不肯告诉我呢,哪怕是一句…你哪怕告诉我一句停下来,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为你而停止杀戮…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啊?!”
“良好的沟通实在是太重要了啊。”金娥丽丝感慨了一句,默默地摇了摇脑袋:
自闭而无法将内心所思所想表达出来的影秋希央,和自以为是地代替对方进行惩戒和复仇的张卓然,两个人凑在了一起,便酿造了如此大的悲剧,以及数十万人的死亡。
又少了一个同伴——虽然是一个深陷抑郁症无法成为任何战力的魔法少女,但依旧是同伴。
突然,张卓然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爆发出一股磅礴的气势和能量。
不好!
红发少女立刻准备发动攻击,然而还没等她扣下扳机,对方便猛地从身体里扯出一颗还在不断滴血的灵魂宝石。
下一刻,背后的尖刺铁丝闪电般地刺穿了灵魂宝石,在哗啦一声中破碎成为无数片,淋淋漓漓散落在地上。
红盖头少女在原地摇晃了几下后,便一头向前栽倒在地,重重趴在了心上人的身体上。
骑士和公主的美好结局,永远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
而现实,不是童话。
……
金娥丽丝放下了手中的火箭筒,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无言地看着帐篷内的两具尸体。
半分钟后,她拨打了另外一个频道:“喂,瓦尔,伤势好一点的么?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过来一下。”
亚冯谭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想将张卓然的红盖头扯下来看看对方的面孔,但是被制止了:“算了,将这里交给瓦尔处理就好了。
我有一个预感:张卓然的脸庞现在一定极其恐怖,所以不如永远地不要知道那副模样,给心底最后留存一丝还算美好的记忆吧。”
她举起了影秋希央画的那副自画像,凝视着上面美若天仙的少女,也是第一次知道张卓然究竟长什么样子。
“为什么要对敌人那么仁慈呢?”金色短发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在床上勉强地坐了下来,“还留存一丝美好…现在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将她的罪孽和杀戮都揭露出来,用来更进一步地团结和鼓舞饱受肆虐的银滨市民众么?”
“我和她并没有什么区别,”金娥丽丝嚼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将其咽了下去,“她为了守护影秋希央,杀死了银滨市几十万民众,甚至梦想着要将其夷为平地;而我为了魔法少女的自由和独立,对全世界的人类宣战与无差别杀戮,一场战场下来直接死亡两亿,伤者不知道几亿。”
“你和她还是不一样,”亚冯谭轻轻摇了摇头,“你是魔法少女眼中的英雄和救世主,她根本就是连自己心爱的影秋希央都没有完全理解,甚至还害得后者绝望自杀。”
“在普通人眼里,我是战争贩子,她是杀人狂魔,两者的区别并不大,无论动机是什么,”红发少女又给自己续了一根棒棒糖,“要说审判,可能想将我送上绞索架的人比想将张卓然弄死的人要多得多。而正是因为此,我对张卓然其实很有共情的,也很理解她的疯狂与绝望——即使现在已经习惯了死亡、变得冷漠无比,但是并不妨碍我在私底下希望用这副自画像在心里给张卓然保留一个还算美好的记忆。
如果不是因为她执意要站在我重建银滨市的对立面,我一点也不会在意和她成为朋友的,就像烟树智乃那样。
嘛,废话太多了,明明是战争的胜利者却反过来思考着对自己的审判什么的…也真是可笑呢,”金娥丽丝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是一个魔法少女,不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为了平等,我也得实事求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不是搞什么狗屁换位思考——更何况,我一点也不介意别人叫我战争贩子,只要不让旧时的仇恨绵延到现在就…”
一股巨大的能量从基地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迸发了出来,登时就打断了她的感慨。
“呼叫呼叫主人,”海雾的声音在耳机里响了起来,“侦测到另外一个蜂群伪神的气息,危险度极高,需要立刻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