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了。”
漠看了一眼面前血肉模糊的婴儿，摇了摇头。
“啧啧啧，”叼着棒棒糖的金娥丽丝一边庆幸自己因为这个意外情况而逃过了挚友的魔爪，一边对着面前的惨剧随性地摊了摊手，“那么小个婴儿放在马路中间，而且还是半夜，这谁看得见啊？”
“对对对，这谁看得见啊，”当两个乘客要求下车查看的时候，司机还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碰上了两个不喜欢杀人的魔法少女，不过在听闻红色马尾少女的话语后偷偷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始附和起来，“本来晚上就视野不良，还在那里把婴儿刻意放到马路上，这责任可不得是家长的么？”
“走吧，漠，”金娥丽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什么好看的了，按照我的经验，半夜里干活的清扫队很快就会将这里处理得一尘不染，不会放任尸体腐烂发臭的。”
“那边好像有婴儿的哭声，”漠将头扭向了旁边一条小巷里头，“而且听上去还有不少，我去看一眼。”
“好吧，随你，”金娥丽丝打了一个大哈欠，有些不情愿地跟在后面，“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啊，我们不是来做慈善的，是来出道成为偶像和进行教育合作的——见鬼，臭死了。”
“我知道。”漠抽动了一下鼻子，声音轻柔得宛如漂浮在苍穹之上的云朵。
用耳机充当手电筒进行照明后，两人很快就发现面前的小巷里摆满了婴儿，有些是包裹在旧到发黄的棉布里，有些是躺在破破烂烂缺轮子少支架的婴儿车里，更多的则是被一丝不挂地扔到地上，任由其自生自灭。
一些秃鹫正在死去的婴儿尸体旁边大快朵颐，另一些婴儿尸体则满是嗡嗡乱叫的苍蝇和蛆虫，空中满是代表着死亡的腐臭气息，压抑得让人窒息。
尚未死去的婴儿大声哭泣着，同时本能地张着小嘴想要获得母乳，却除了偶尔飞进去的几只苍蝇以外什么都得不到，在一片黑暗中懵懂地接近着无可避免的终末命运。
“记得战争以前就看过不少弃婴的新闻，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够亲眼目睹。”金娥丽丝吐掉了嘴里的棒棒糖，悠然评价道，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悲伤和愤怒。
毕竟早就习惯了。
要不是以前自己在高档前区的住宅里天天闭门不出，估计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这种情况。
这里是中区的一部分，从角斗场前区去往宾馆前区的最短路途。
“这些娃子啊，生不逢时，”司机捂着鼻子走了过来，对着两位尊贵的魔法少女乘客进行讲解，“现在很多家庭为了能够过上好一点的日子疯狂生娃，女的留下男的扔掉，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型的弃婴地点，其他地方还有好几个比这里规模还大的，那白骨，简直都能堆成山了。”
“等等，留女扔男，”金娥丽丝好奇地竖起耳朵，“记得以前的弃婴不都是女的居多么？”
“唉，现在世道不一样啦，”司机摸着口袋里的香烟想要抽上一发去去臭气，但是又怕对面两个魔法少女不喜烟味，只好强行忍着，“男娃子有什么用呢？又变不成魔法少女，又不能见到那个什么龙，只能去矿井里去田地里去工厂里干脏活还赚不了几个钢镚，不如将心思全放在培养在女娃子上面，要是能侥幸出个魔法少女那就全家祖坟冒青烟，吃喝再也不愁了——就算不成，等大了以后送去做针线活和香水活，还能多赚点呢。”
金娥丽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无论是以前弃女婴还是现在弃男婴，其本质都是一样的：抛弃掉不能带来更多利润的后代。
在没有魔法少女、或者说魔法少女尚不为大众所知的时代，男孩子不但比女孩子身体要壮实从而干更多活，而且还能负责传宗接代，不用担心嫁出去成为赔钱货，故而被广大百姓所青睐——谁家儿子多，谁家力量就更强，不容易被欺负，还能在村里拥有更多话事权；。
而现在，女孩子但凡只要能够成为魔法少女，别说农活厂活轻轻松松，拥有着强悍到暴打一万个普通男人的能力，
在恰斯卡还能带着全家一飞冲天，领取魔法少女专属福利一夜暴富，一跃成为人上人阶级——就算失败了，没有被精灵龙看上，考虑到恰斯卡最热门的三大产业当中，女人爱美的天性在最容易赚钱的奢侈品产业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因此送去当一个服装设计师或者化妆师显然更加划算。
“确实，”漠的眼睛眨了眨，幽幽地接过话来，“这里面的婴儿性别全为男，没一个女婴。”
金娥丽丝点了点头：毕竟那些婴儿**的物件就是最好的证据。
三人都没再说什么，只是陆续回到了轿车上离开了这片死亡地带，留下了依旧在哭泣的婴儿，和那根已经爬满了苍蝇的棒棒糖。
一个小时以后，轿车在一间奢华而气派的宾馆前停了下来。
“见鬼，都四点多了，”推开车门的金娥丽丝伸了一个懒腰，叼着棒棒糖嘟囔起来，“虽然很困，但还是要先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睡它个一上午——嗯？”
她前脚刚刚迈入大厅，就发觉了不对劲。
婴儿。
几十个婴儿被放在铺开在地上的毛毯里，几名带着黑眼圈的共同体党员穿梭于其中，一边用奶瓶尽心喂养，一边轻声哄着，嘴里唱着欢快的摇篮曲。
此起彼伏的哭声响彻整个大厅，位于前台的接待员正煮着一锅热气腾腾的婴幼儿奶，从那极其难看的脸色上可以看出并不是自愿这么做的。
但是没办法，谁叫这间宾馆已经被金娥丽丝和她的共同体党同志们全包下来了呢。
“啊，市长，欢迎回来，”穿着睡衣看上去刚刚被叫起来的哈桑在注意到门口的红色马尾少女后，快步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我们的同志在距离宾馆五条街远的小巷里发现了很多被抛弃的婴儿，便尽力将一些仍在喘气的孩子救了回来，正在进行救治和喂养。”
“……我记得我在来之前还专门和你们叮嘱过呢，”金娥丽丝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敲了敲额头，“将精力专心投入到教育合作上，不要去做其他不必要的事情。”
“可是这些婴儿被家人抛弃，难道不是很可怜很残忍的事情么？”一个正在旁边喂奶的年轻男人抬起头来，一脸激动地询问道，“市长，我们银滨市为了平等而战，救助这些婴幼儿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说得不错，但是这里是恰斯卡，”金娥丽丝不反对他人对自己提出质疑——实际上，银滨市的平等方针意味着即使一个普通老百姓也有向领袖进行大胆质疑的权利，以避免出现上层干部脱离下层群众和滥用职权的情况，“我们银滨市除了平等对待人类和魔法少女以外，同样有着绝对不干涉他人内政的中立政策，从而在各个强大势力之间获得最优质的生存环境。”
“只是救助几个婴儿应该不算干涉恰斯卡的内政吧？”哈桑思考了一下后询问道，“反正在恰斯卡这些婴儿都已经被彻底抛弃了，与其扔在那里等死，不如及时救治下来——先不说这是咱们银滨市所提倡的人道主义，这些小生命如此可爱，又怎么忍心能够看着他们这样死去呢？”
“你们救都救了，我也不可能让你们把他们扔回去是不？”金娥丽丝搅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将其全部咽下，“不过下次麻烦事先通知我一声。”
“很抱歉，市长，”旁边的年轻人深深鞠了一躬，“半小时前一位夜出遛风的同志才告诉我们这一情况，由于事发突然，我们几个都是从睡梦里被叫起来的，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进行收治，十分钟以前刚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和您汇报。
这是我的责任，会写检讨书进行反思的。”
“行，我知道了，”金娥丽丝看着衣冠不整疲惫不堪的几个人，就意识到他们没撒谎，也知道这些久经考验的共同体党战士根本没必要撒谎，“还有一点，虽然概率很低，但是如果恰斯卡前来索要这些婴儿，那么必须按照要求进行退回，严禁发生任何冲突。”
“是。”哈桑一个立正，庄严地做出一个共同体党手印来进行保证。
那个年轻人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是也很快做出承诺。
“还有，这些婴儿不能够影响你们的教育谈判工作，”漠走进大厅，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人文主义很重要，但是任务永远是首位。”
“放心，”哈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已经拜托宾馆里的服务员们为我们进行照顾，虽然他们开始显得不情愿，但是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下还是纷纷同意了。”
“不要把所有人都想象得和你们一样高尚，他们只是顾忌我、丽丝还有宾馆领导的威严罢了，”漠走向前台，掏出一叠黑曜币，将其中一半拍在那个煮奶的接待员前，“把这些婴儿伺候好了，这钱全是你的，另一半在我们走了以后支付——但凡有一个出了事，剩下这半就别想要了。”
“没问题，没问题，”之前还一脸死了马表情的接待员眼睛瞬间亮堂了起来，一边将钱赶紧收到口袋里头，一边谄媚地露出笑容，“包在我们身上，尊敬的魔法少女。”
银发少女又唤过来另外几个服务员如法炮制。
共同体党员看着那些见钱眼开的人类服务生，倒也没有露出厌恶和反感：毕竟漠说得对，指望人人和自己一样品德高尚是天真而不可取的幼稚行为，要么实际甜头、要么用恐怖统治来收买人心。
“唉，我不管你们了，我要泡澡睡觉去了，”金娥丽丝往嘴里又塞了一个棒棒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大厅。
“市长晚安，”一个正抱着婴儿哄睡的老人对自己的上司点头以表敬意，然后继续轻声安慰起来，“乖，宝宝不哭，那些恰斯卡的恶魔往你身上打了那么触目惊心的印章，一看就是没把你当人看而是流水线上的牺牲品，真是作呕而下作，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将你好好抚养长…嗯？怎么了，市长？”
他看着突然凑过来的金娥丽丝，有些意外地询问起来。
“你说的那个恶心的印章，”金娥丽丝一脸凝重，似乎失去了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度，“给我看一下。”
“啊，市长，就在这里，”老人将婴儿的股间露了出来，指着上面一个墨绿色的图案，“您知道这个印章有什么含义么？我之前从托纳提乌流浪到伽马区，从来没有在恰斯卡待过，不知道他们做这个印章是有什么……”
啪——
金娥丽丝嘴里的棒棒糖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一把从老人手中抢过这个婴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以后就交给我进行保管了，有关那个图案的事情一律列为最高机密，不得外传，不得告知任何人，包括大厅里那几位。”
“是。”老人虽然从没有见过金娥丽丝如此慌张的反应，但是依旧迅速压下了心里的好奇，毫不犹豫地遵守了对方的命令。
听到对话的哈桑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然后用求助的眼光看向了漠。
后者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默不作声地跟着心上人的脚步离开了。
“你确定没有看错么？”进入两人专属房间后，关上房门的漠询问起来。
“……”金娥丽丝没有回复，只是将已经陷入熟睡的婴儿双腿掰开，然后走到旁边的桌子上，一往嘴里塞了一大把棒糖咔吧咔吧嚼了起来。
银发少女扫了一眼，就知道对方确实没有看错。
那个墨绿色的图案，和小羽股间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