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知道金娥丽丝去哪里了么？”
银滨市教育部部长助理哈桑漫步在偌大的校园里头，询问着旁边的同志：“我试着给她耳机通讯，但是一直在显示忙音。”
“按照常识推断，现在是和漠两个人在一起，”他旁边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年的中老年男人，叫做徐焚，是一名数学博士，“而且大概率正在做着和下午一样的事情。”
具体什么事情？两个人心里都和明镜一样清楚，也没有必要将其戳破。
“唉，我还想着要趁着晚上谈判以前，给市长仔细掰扯一下合同里的知识，”哈桑摩挲着自己下巴上怎么剃也剃不干净胡子，苦笑起来，“市长的学历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一定要尽快将其提上去，起码要完成高中和大学学历才能算合格。”
“学习这种事情急不得，”男子摇了摇头，“知识的汲取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一跃而就的，她不是魁扎尔那些悟性极高的天才魔法少女，需要通过长时间的系统学习，以及优秀的教材和导师加以辅佐。”
砰——砰——砰——
响亮的轰鸣声自天空传来，却是已经到了焰火晚会的时间。太亮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宛如盛开的昙花一样短暂却绚丽。
两人的入目之处，就有几个魔法少女正在兴奋地拍着照，沉浸在这壮观的场景之中不可自拔。
“我曾经在战争当中的无数个夜晚见到过类似的景象，”徐焚使劲揉了揉那头怎么也理不直的头发，“一发发曳光弹直冲云霄，高射炮喷吐着代表死亡的火舌，飞机呼啸而过，导弹凌空爆炸，魔法箭支穿梭于苍穹之间，天际武器无声无息焚毁大地。”
“我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战争的事情，”哈桑双手插兜，深吸了一口气，“我的铁哥们在我眼前被一发魔法长矛贯穿了身躯，腹部破了一个大洞，肠子流了一地，哀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的女朋友则被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流弹削掉半个脑袋，一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便轰然倒在地上，流淌出来的脑浆发出熟透的滋滋声。”
“是的，”徐焚点点头，“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放烟花了。”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天空的烟花秀。
一声惨叫隐隐约约地响起。
一个瘦弱的少年飞倒在距离两个人三四米近的地方，苍白的皮肤上已然遍体鳞伤：“求求你们，救救，救救我…”
哈桑正要上去帮忙，但是被徐焚拦了下来：“别忘记市长对我们的嘱咐。”
“没用的东西，”一个穿着校服的魔法少女从旁边走了出来，背后跟着两个提着大包小包的清秀男孩，对着躺倒在地上的少年又是一脚爆踹，“连个饮料都端不稳，把我这身上周刚刚做好的校服给弄脏了——你们俩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看向两个男人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夷。
“我们是学生会长的合作伙伴，”徐焚上前走了一步，将手中姚可涵赐予的勋章展示出来，“在这里只是为了进行晚饭后的消食工作，无意打扰。”
“啧，行吧，”少女倒也认识这个勋章，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头又往少年的腹部上踩了一脚，“连饮料都端不好的废物，要你何用？”
“求求您…”少年的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本就微弱的声音在焰火的背景声下几乎无法被听见，“求求您，我的主人，请，请再给您忠实而卑微的仆人一次机会……”
一旁的哈桑实在是有些不忍，所以站出来打了一个圆场：“我想啊，最好的惩罚方式莫过于让他将衣服洗干净再熨好，将已经被糟蹋的校服重新变得光彩照人——毕竟谁犯了错，就要谁于事后进行弥补，万一打死了岂不是很浪费？”
他在用词上已经非常小心谨慎了：恰斯卡的魔法少女都是感性使然的存在，对待人类奴隶和仆从稍有不合就会大发脾气的那种——顶多也就比治安军那些人类魔鬼要好一丁点。因此选择用站在对方的角度进行抨击，然后再委婉地用利益来表达出继续施暴的不理性之处。
“浪费？”听到这话的少女不怒反笑，“有什么好浪费的？这种下贱的玩意在市场要多少有多少。”
“就是因为下贱，所以打死后喷溅出的血才更脏更臭，更容易脏了手脚，”哈桑如此说道，使劲吞咽了一个唾沫，“不如废物利用，让他把错失弥补了再说。”
“也是，”少年哂笑地晃了晃脑袋，将原本踩在对面腹部上的脚拿了下来，“就算是废物也可以回收利用——听好了，明天早上我要看见焕然一新的校服，完成不了你就不用再回家了。”
她将那个留下了一大片污渍的棕褐色校园外套脱下来甩到对方脸上，然后和背后的仆从扬长而去。
那个男孩哇地一下口吐了一大堆鲜血，喘着粗气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哈桑后拿着校服就快步离开了。
“看来他并没有意识到你是为了救他在故意那样的，”站在旁边的徐焚安静地看完了全程，“还以为你是在进行落井下石和讥讽。”
“无所谓了，”哈桑一脸痛苦地锤着额头，“身为银滨共同体党的一分子，我没有办法看着这样不平等的情况发生而坐视不管——哪怕是在人类被视为草芥的恰斯卡，也想尽可能地救下一个是一个。”
“我能够看出来，你和那位搞地理的年轻小伙子一样，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不然也不会昨天去救那些婴儿了，”徐焚将手搭在对面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刚才，你都是在冒着触怒不以理性思考的魔法少女的风险，我应该拦住你的。”
“人总是应该有一些坚守的底线，不是么？”哈桑紧紧地攥住拳头，声音在响亮的焰火声中是那么地清晰，“我和其他一些同志其实并不认可金娥市长过于消极的政治策略：不想着去在世界各地发展咱们的同志，甚至还和敌人进行妥协，乃至于严禁自己人开展运动。这和解散了共产国际的钢铁大林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们弱，”徐焚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源头，“我们的枪杆子太弱，根本保护不了我们的笔杆子，银滨现在的魔法少女甚至还没有突破两位数，如果不是金娥市长的名声罩在那里，随便一支中大型魔法少女势力就可以将我们轻松剿灭。考虑到共同体党已经被联合国列为非法组织，我们的人类同胞一定很乐意看见这样的景象。”
哈桑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再度攥紧了拳头：“所以我们更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和向日葵中学进行深入合作，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强大的机会。当我们能够在世界上争夺到一份话语权的时候，就可以再也不畏惧任何豺狼虎豹的威胁了。”
“没错，”徐焚重重地点了点头，“革命和学习一样，都是需要经过长期积累一点一点系统地努力才能产生变化的，而现阶段的任务，不过是埋头种田，恢复生产力，让民众们过上吃穿不愁的小康生活。然后等足够强大，再考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广泛宣传。
或许你我可能活不到看见胜利的那一天，但是我相信，倘若银滨能够一直这样不忘初心地走下去，那么我们的后代一定能够见证理想化为现实的那一天。”
“嗯。”
哈桑的眼睛开始炯炯发光，看向焰火的神情也变得无比坚定：
“总有一天，寒冰会融化，春天会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