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亲爱的?”
黑暗的宇宙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光明,就好像一颗露出裂痕的蛋。苏帕伊第二经济分局上级队长鸮打开了房门,看着里面似乎显得有些歇斯底里的同事,兼恋人。
“没什么。”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就冷静了一下,重新让自己呈大字型‘躺’在半空,在失重的环境中宛如无根浮萍一样随性地漂泊。
“你好几天闭门不出,我有点担心你又没好好吃饭和睡觉,”鸮轻轻一跃就穿过了没有重力的房间,双手环抱住对方,“虽然说你是魔法少女,但是该注意的,还是尽量注意一下吧。”
“啊,原来是这个时间,”直到此时,隼才注意到时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看小说入了迷,又让你担心了。”
她一点也不在乎各种所谓的健康作息,反而感觉如果这具魔法少女身体不拿来熬夜暴食糟蹋的话就会失去原本的价值所在,但是在恋人面前,却愿意将原本那恶劣的一面掩盖起来,只留下一个温情而身影。
“能够让我们家隼入迷的小说,一定非常棒呢,”鸮笑了笑,将鼻尖凑上去,嗅起了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清香,“和我讲一讲吧,反正这些天太空城的运转很平稳,暂时没有什么需要我们特别操心的事情。”
“没有问题。”谁也不能掩饰在心上人面前显摆的欲望,哪怕是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
在鸦那被白色乳胶所包裹的手指灵活的翻动下,原本砰一声合拢上的‘书籍’被再度打开,半透明的全息窗口忠实地执行着命令,尽最大可能地模拟出一本古色古香的书籍。
话说回来,上一次见到真正的纸,是在什么时候来着的?
“这本书的名字叫《三体》,是二十一世纪初一名著名科幻作家的作品,距离现今已经有70多年的历史,”隼的手指掠过洁白的投影,仿佛真的在摩挲纸张,“尽管年代久远,几乎是我爷爷刚刚出生的时候,但是仍旧是无可匹敌的文学巨著,放在过去的十年间——准确地说,是战争前的十年间——都是能够维度打击与碾压其他同类型作品的。”
“我依旧记得,”鸮的脸上流露着温和的笑容,“你之前经常会大发脾气,说那些科幻作品都是一坨坨屎,区别仅仅只有包装以及流量,说它们根本就不配被称之为科幻作品,简直就是在侮辱这个名词。”
“没错,正是如此,”尽管内心已经平静了很多,但是提到这里的鸦依旧会气不打一出来,“那些东西啊,哪里是科幻啊?分明就是魔幻,魔幻呐!就拿最基本的战斗来说,都已经不知道上太空多少年的文明了,居然还在光剑对决?还在用近距离兵器?还在搞舰队万岁冲锋近舷作战?还在搞各种皇帝贵族地主奴隶主?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不是在看一本科幻小说,而是在看一本中世纪小说,只不过背景从地球上挪到了太空中。”
“听起来似乎和现在的魔法少女们差不多呀。”鸮开起了玩笑,试图让略显沉重的气氛活跃起来。
而她也成功了。
“哈哈哈,你说得不错,”鸦拍了拍自己丰满紧致的大腿,“但是有一个问题:这些作品在写的时候,魔法少女还没有被大众所知晓。而且当我们的存在被暴露了以后,反而真的就演戏都不演了,一窝蜂地跑去写魔法少女类型的小说。”
她的兴致上来了,将那变成厚重而古朴《三体》的全息窗口进行转化:“这么说吧,鸮,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就从最符合逻辑最切实际的角度进行回答——而且,所有的情况都要去除魔法少女。”
鸮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靠在了对方肩膀上,闪亮亮的大眼睛布灵布灵地眨动着,静静等待接下来的问题:
“现在假设一个人类文明,教育程度和科技水平与现在的地球相当,拥有资源量非常丰富的金振,一种强度韧度和咱们魔法少女差不多的金属,以及能够产生能量护盾的技术,”隼的手指移动起来,在空中比划出了一块闪闪发金光的矿石,“那么我问你,这个文明会发展出怎样的武器?”
“用金振打造的装甲车、飞机和火箭,就像地球人一样,只不过钢铁变成了金振。同时辅佐以能量护盾进行第二层防护,甚至还会利用能量护盾的原理进行类似核弹那样超级大杀器的研发,”鸮耸了耸肩,如此回答道,“我的想象力可没有你那么丰富,能够脑补的也只有这些。”
“那么他们最为常用的攻击手段是什么?”隼继续询问起来。
“和地球人差不多,地对地空对空地对空空对地的超视距打击,以瘫痪对方的指挥系统为主要目标。”鸮努了努嘴,发觉自己能够想到的也只是这些。
“然而你猜十三年前,世界范围中最是流行而知名的科幻作品是怎么搞的么?”隼露出了一个笑容,只不过怎么看怎么显得凄惨,“那个作者让那个文明每个人手持金振打造的长矛和刀剑,以及能量盾牌,然后展开近距离的狂乱肉搏!”
“…怎么听起来和原始人部落一样?”鸮的呼吸停滞了片刻,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吐槽从嘴里吐出。
“正是如此,”隼手中的全息窗口开始播放起一段两波‘原始人’互相砍杀的视频片段,“这个作者好牛逼啊,预先知道了魔法少女的存在,直接将咱们的战斗方式搬了上去…这和科幻有半毛钱关系啊?!”
她朝着太阳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痰,然后立刻转过身来,“还有一个科幻作品,那个世界观下以机甲为主要单人兵器,如果你是作者,你会给机甲什么武器,让他们怎么作战。”
“我大概已经猜出来了,”鸮并不笨,举一反三下已经知晓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本来应该安装各种远程武器进行超视距作战的机甲们纷纷被作战安装上了各种刀剑盾牌展开近距离的肉搏,对吧?”
“正是如此!”隼瞪大了眼睛,两只手使劲朝外面摊开,“在魔法少女存在尚未被大众知晓的时代,写这样的作品,那和魔幻有什么区别?那叫真正的科幻么?我呸!
更不要说,就算是有魔法少女,就真的可以算作科幻了?严谨性逻辑性都到哪里去了?你想想吧,一个原本拿着刀剑进行近距离作战的魔法少女,倘若将那些武器转变成为相同能量的枪支大炮,威力能够提升多少倍?”
鸮已经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因此微笑着看着对方,期待着回答。
“答案是很多,是很多,”隼的双手攥拳,露出了狂热的神态,“虽然说精灵龙赐予每个魔法少女的武器和能力都是固定的,但是就一定是最优解么?一定是最高效的能量利用方式么?”
她猛地打了一个响指,将全息窗口转变成为一个几乎人人熟知的魔法少女:“别的不说,就拿漠作为例子:我们都知道她的战斗力是天花板级别,是能够单挑任何魔法少女都不落入下风的存在——但是,她能打得过阿尔戈总督伊瑟莱斯么?”
“近距离内,可以。”鸮仔细思索了一下后,如实回答道。
“这就是一个问题,”隼咧开了嘴角,“你觉得,倘若银滨和阿尔戈之间的冲突爆发了,漠有机会能够近距离解除到伊瑟莱斯么?恐怕是被后者直接一发卫星炮就轰出太阳系了吧?”
“倘若漠拥有烟树智乃那样能够瞬间传送的魔法少女,并锁定了伊瑟莱斯的位置,那就没问题了。”鸮用牙齿咬了咬嘴唇,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没错!”隼伸出一根食指,“近战魔法少女能够发挥的最佳机会就是近距离,如果有空间系魔法少女的费了老劲协助,完全可以执行斩首战术——但你想想,与其将漠传送过去让她和伊瑟莱斯以及她周围的护卫厮杀,为什么不直接传送一个和漠有着同样能量系数的超级炸弹,在一声巨响中结束一切呢?”
“如果…能够造出来的话…”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记得精灵龙说过,没有绝对强大的魔法少女,也不会出现完全碾压一切的存在,我们被‘平衡效应’牢牢限制着。”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听从它?”隼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咱们很多魔法少女已经不能说是不完美了,而是能力和武器分明就是属于那种花瓶式的存在——或许可以理解成为精灵龙的恶作剧?”
看着鸮疑惑的眼神,她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换了一个思路:“就拿机甲举例子吧,如果把咱们魔法少女比作一台台机甲,把人类比较各种大丧尸大怪物,那么对付敌人最佳方法是什么?火炮、机枪、导弹乃至核弹,怎么远程怎么狂轰滥炸怎么来。
本来,机甲对上再大的丧尸也应该是碾压,可是偏偏很多机甲上面装的都是刀剑盾牌,明明可以用相同的材料制造枪炮,却非要往那花里胡哨的近战发展,让机甲的性能骤降很多,即使依旧可以碾压大僵尸,效率也大打折扣,甚至让机甲出现被反杀的情况。
至于所谓的‘平衡效应’?我呸,这分明就说明了我们魔法少女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独立和自由,只是精灵龙的玩具的傀儡,为了所谓的‘不能出现战力失衡的存在’而进行各种削弱和扭曲,变成了养眼的花瓶。
无论如何我都坚信,如果从最是严谨而富有逻辑性的角度出发,每个魔法少女都有着能够以最是高效方式利用自己能力和武器的方式,而且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听不懂,但是真的很厉害,”鸮用崇敬的眼睛看着进行讲说的隼,“我家隼真是太棒了。”
“好吧,谢谢了。”隼将鸮搂到了怀里,内心却增添了几分失落。
虽然说她对于对方即使听不懂也很认真倾听的态度感到感激,但是果然…还是希望有人能够真正听懂自己的意思啊。
不对,应该感到知足才对啊。隼猛地摇了摇头:能够遇到鸮这样无条件支持自己,相信自己的女孩子,还那么可爱温柔,虽然说有些时候比较胆怯,不过也只会增加自己想要将她守护的渴望。
“那么,亲爱的准备如何实现这个宏伟的想法呢?”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如此喜欢鸮的一大原因:或许对方对自己的渴求不是很懂,但是懂得如何聊天,如何倾听,如何相处——这难道不就已经非常棒了?
“发展,”隼清了清嗓子,看着那幽暗深邃的宇宙,“竭尽全力地发展科学和技术,和魁扎尔的精英们联手,将恰斯卡推向星际时代,将太阳系变成自己的后花园,让自己的足迹踏遍银河系的每一个角落。
就像《三体》那本科幻作品所揭示的那样:星辰大海,才会是我们最终的归宿——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在其他所谓的科幻作品中看见这样的论调了,那属于理工又不仅仅只属于理工的浪漫。”
她的眼睛突然散发出凌冽的杀机:
“但是,有的人,想要阻止我们,她们不渴望探索,她们不渴望和星辰肩并肩,她们只想待在地球这一亩三分地里头,过着永远稳定而一样的日子,看不见任何未来每天都一模一样的日子,她们想要将恰斯卡死死地困在地球这个即是摇篮也是牢笼的地方,和外界永远地隔绝,直到宇宙热寂的那一天…”
鸮注意到隼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发觉对方竟然已经变得热泪盈眶: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够理解我的悲哀和绝望,但是那样的行为无异于走向了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让文明本身被彻底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虽然看起来还生机勃勃,但实际上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是谁,亲爱的?”鸮感觉自己已经无法跟上隼那无比跳跃的思维,“是谁要这么做,将我们永久地…呃…那么做…”
她为自己连复述一遍都做不到而感到羞愧。
不过隼看起来并不介意那样的事情,而是用阴冷的语调将简短的答案讲述了出来:
“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