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晴。
开学喽，从今天起我也是高中生啦！
激动人心的高中生活在等待着我。会不会一不小心卷入到大阴谋，然后挺身而出拯救世界呢？要是动漫里的事情真的能够发生，就太好了！
希望她俩可以和我分到一个班级里吧，这样我们就又可以继续做好朋友了。
最喜欢学校啦！”
风凛死死抱住日记本，狼狈不堪地逃跑。
这里究竟是第几层梦境？
还要多久才能返回现实？
她的双眼布满血丝，上下牙紧紧咬合在一起，若非是魔法少女，恐怕早碎裂了。
身上的粉色连衣裙破败不堪，几道触目尽心的划痕从胸襟贯穿到裙摆，仿佛一只巨大的爪子拍在上面，凶猛地留下痕迹。
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停下来…
否则会再一次被它追上，前功尽弃！
那里是…
白茫茫一片的视野，跃入一栋十多层的公寓，崭新的红砖组成墙面，郁郁葱葱的低矮灌木环绕四周。
风凛再一次提升了速度，几乎就要将肺咳出。
近了，很近了！
无论是自己离那栋楼，还是它离自己！
啊----
她的嗓子挤出一声沙哑的咆哮，然后一跃而起，来了一个超级跳远，宛如发射的炮弹一样冲入了楼道里。
沉闷的声音中，风凛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日记本脱手而出，散落到一旁。
她顾不上喘口气，狼狈爬起来将日记本重新搂回怀里，一脸警惕地扭头后看。
它徘徊在公寓的外面，似乎显得有些不甘，甚至还发动了几次冲锋，踏碎了一大簇灌木，却都以失败告终。
安全了…暂时。
风凛心中的石头落地，瘫倒在墙边喘气，好似一只快热死的哈巴狗。
剧烈跳动的心脏平缓后，她拿出怀里的日记本，盯着封面上的“梦兆安”。
果然是一个绝对不能够体提及的名字啊。
他将日记本打开，看向第一页：
“9月3日，晴。
开学喽，从今天起我也是高中生啦！
激动人心的高中生活在等待着我。会不会一不小心卷入到大阴谋，然后挺身而出拯救世界呢？要是动漫里的事情真的能够发生，就太好了！
希望她俩可以和我分到一个班级里吧，这样我们就又可以继续做好朋友了。
最喜欢学校啦！”
娟秀的字迹，积极向上的内容，怎么看怎么出自一个阳光的中学生。
就是里面的话语现在看起来显得有些讽刺。
可惜，现在费了这么多精力，也只能打开第一页。
不愧是名字也不能提的魔法少女，仅仅只是遗留的日记本，就有着如此恐怖的威力。
那她本人怕是…
合上了日记本，风凛驱逐了杂乱的想法，颤颤巍巍从水泥地上站起，将连衣裙上的灰尘抖掉。
抬头看去，发现面前走廊的尽头只有一扇门，没有楼梯。
这可不符合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高耸公寓。
她没有对此感到惊讶，继续喘了一口气后，迈步走向房门。
从来没有在梦境里面走这么远过，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呢？
门没有锁，很轻松就推开了。
风凛眯起眼睛，看向里面一个破旧的小房间。
斑驳的墙壁上满是涂鸦，破旧的书桌摇摇欲坠，年幼的女孩蜷缩在发黄的小床上，一针一针缝补手中的小布偶。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泰迪熊，身上打满了粗糙的布丁，一只眼睛已然不见。
“大姐姐，你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么？”女孩注意到了风凛，好奇地询问起来。
“不，我不是从天上来的，是从地下来的。”风凛弯下腰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泰迪熊眼睛，放在手里轻轻把玩着。
真是熟悉的质感啊。
“妈妈说，只要我做一个乖孩子，每天晚上就会有从天上下凡的仙女姐姐陪我玩，”小女孩抱着泰迪熊，眼睛扑灵扑灵闪着光，“大姐姐一定是来陪我玩的吧？即使不是从天上来的，也没关系哦？”
“你这小家伙，倒是一点也不怯场呢，”风凛翘起了嘴角，“就不怕姐姐我是一个坏人么？”
“不怕不怕，”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妈妈说了，坏人不可能和我亲切说话，而是会像爸爸一样，非常粗暴地骂人和打人。而且坏人也不会长得这么可爱。”
“你也很可爱呢，还有那么甜的小嘴，”最后一句话逗笑了风凛，让她噗嗤一声没忍住，“让姐姐我帮你把眼睛装回去吧。”
她拿起泰迪熊，接过小女孩手中皱巴巴的针线，一笔一划仔细地绣起来，动作娴熟没有任何生疏。
“给。”不到一分钟，她就将眼睛缝补完毕，还贴心地掸掉上面的灰尘。
“谢谢大姐姐，”小女孩笑盈盈地接过泰迪熊，踮起脚尖亲了一口脸颊，“最喜欢仙女大姐姐了。”
“那么，就让我陪你玩一会吧，”风凛将血迹斑斑的日记本放在连衣裙底，“要不要玩……”
一声女人的尖叫从房门外传来，随后是男人的怒吼和东西摔碎声音。
“爸爸妈妈又开始打架了，”小女孩抱住泰迪熊，紧紧靠在风凛身上，“好可怕…好可怕…”
“别怕，有姐姐在，不会让你受伤的。”她揉揉女孩的粉色头发，扭头看向房门的表情从温柔转变为阴郁。
“大姐姐可以…可以让爸爸妈妈不要再吵架了么？”小女孩瑟瑟发抖，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出去看看去，你和小熊呆在这里”风凛知道那个泰迪熊对女孩有多重要，特意叮嘱了一句。
她俩来到房间边，深吸一口气，一把打开房门。
转过昏暗而满是杂物的走廊，客厅里一片狼藉，一名浑身酒气的中年男子抱着超大液晶显示屏，他的双脚被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抱住。
“求求你，求求你了，”中年女人的鼻子已经断了，在不停流血，“求求你不要再赌了，放手吧……回来吧！”
“滚开，死婆娘，”中年男人一脸不耐烦地踹向女人，“老子现在可是欠着人赌资呢，不让我用电视还，是想让老子死？”
风凛穿过了摔碎柜子，挥拳直冲男人面门，却笔直穿了过去，仿佛击打一个投影。
不，不如说，其实她才是无法和世界交互的投影--除了小女孩的事物，其他的一律无法触碰。
两个人也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有所停滞，仿佛根本看不见。
最后，强壮的男人站了上风，抱起液晶屏幕骂骂咧咧离开了，只剩下女人呆呆躺在地上，脸上青一块肿一块。
“妈妈，妈妈！”或许是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终于消失，小女孩抱着泰迪熊，从房间里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妈妈妈妈，你没事吧？”
“没事的，我的孩子，”中年妇女回过神来，亲昵地抚摸小女孩，手上的骨头清晰可见“妈妈没事的，不用那么担心妈妈——你有乖乖呆在房间里头么？”
“嗯嗯，”小女孩又怎会猜不出母亲的情况？但依旧憋回眼角的泪水，重重点了点头，“刚才仙女大姐姐来陪我玩了，还帮我修补好泰迪熊呢！”
“看来是假想朋友，”中年妇女嘀咕了一声，“乖就好，乖就好，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不，我不走，”小女孩倔强摇着头，“我要把妈妈扶起来。”
她将泰迪熊放在一边，跑过去用小小的身体当拐杖。
“妈妈说了，妈妈没事的，”中年妇女抓着旁边的柜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乖，听话，快点回房间，让仙女大姐姐陪你讲故事。”
“可是仙女大姐姐就在这里呀，”小女孩扭头看向风凛，“大姐姐，求求你，可以帮一帮妈妈么？她流了好多好多血。”
风凛站在原地，沉默地摇头：她连妇女掉在地上的牙都没法捡起来，何谈帮助治疗？
“哎呀，只是一点鼻血而已，不要介意了，”中年妇女，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卫生纸，使劲擦拭着歪斜的鼻子，“睡觉，睡觉，乖，听话！”
“告诉你妈妈，”风凛终于开口讲话了，“如果想要获得幸福，请立刻带着女儿远走高飞，拉黑一切方式，永远不要再联系。
永远永远不要再见面…哪怕是为了办理离婚证…”
“妈妈，仙女大姐姐刚才说，”小女孩拽着母亲的衣角，“如果想…想要获得…兴伏…请，请立刻带着女儿圆…揍高非…拉，拉…”
她没有上过几天学，不认识“幸福”“远走高飞”等词汇，也不知道如何正确发音。但依旧一点一点复述了下来。
但只复述了一半。。
“远走高飞…是谁，会是谁教你这句话的呢…”中年妇女喃喃着，抱住了自己的女儿，“能帮我告诉仙女大姐姐么？谢谢她的好意，但是我不能这么走，为了你…为了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走啊，”风凛瞪起双眼，“走啊！现在就走啊！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女儿…没看见她现在有多绝望无助么？不要被完整家庭这种过时的狗屁观念束缚！离！只有离婚才能摆脱痛苦，远离那种赌博的人渣才能让你女儿获得幸福啊！！”
她突如其来的狰狞吓住了小女孩，哇哇大哭起来。
“乖，女儿，不要哭，没事的…”中年妇女的鼻子里涌出跟多鲜血，她却无瑕顾及，而是哄起了小女孩，一把抱了起来，“我去陪你睡觉吧，哦~还要给你讲好多好多的睡前故事~想听花仙子的故事呢，还是宇宙超人的故事呢？”
两个人离开了客厅，留下了一地狼藉，和在原地石化的风凛。
没有被关上的房门外，是昏暗黄光照耀的走廊灯。一个黑影从远处升起，悄无声息逼近。
它在门口停住了。
风凛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它，眼中是满眶的泪水和怒火。
“你就这么喜欢欣赏我的绝望，是吧？”她咬着牙，将话一字一句挤出，“明明一切都是你的错误，都是因你而起，却不知悔改。噩梦的主题是你，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她的左手握着一支笔，缓缓对着依旧分辨不出形态的黑影举起。
“我要撕裂你，我要切碎你，我要将你丢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品味永恒的痛苦。”
刺眼的红色激光从笔中喷薄而出，长度几十厘米，仿佛匕首闪着死亡光芒的锋刃。
“将你曾经对妈妈做的一切，万倍奉还！！”
她抬脚冲向了黑影，露出了之前‘踩’在脚下的一个相框。
相框已经破碎，上面是合照的一家三口：中年男人衣冠楚楚，一脸帅气地露出微笑；中年妇女穿着华丽，精神非常饱满，脸色也很红润；两人中间，幼小的女孩正舔着棒棒糖，留着清水鼻涕，却有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相框底下写着两行小字：
“幸福快乐的一家人，10月21日，长山游乐场。
爸爸、妈妈、小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