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瑞阿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有异议。”
“你刚刚不是还说，天使之翼会全力配合我的么？”金娥丽丝双臂抱肩，叼着的棒棒糖随着嘴唇蠕动而上下抖动，“看来这就叫做光速反悔啊。”
“我们全力配合你的原因，是因为你身为市长，来帮助我们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银滨市，”黑色遮眼发少女将身体微微前倾，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但是你刚才那番话，却让我对你的使命和目的产生了怀疑。”
“这有啥好怀疑的，”红发少女一脸懒散地喊了一个打哈欠，“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尽快让银滨市内的人类摆脱温饱线上的挣扎。”
“但是你刚才说的第二条要求看上去却并不是那样的，”奥瑞阿娜看着对方一副啥也不在乎的神情，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厌恶，“停止对民众发放物资？并且对他们的呼救熟视无睹？甚至可以为了达到以上两点进行不择手段的残酷镇压？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军阀才会说的话啊。”
“这是为了能够让银滨市尽快恢复秩序走上正轨的必要条件，”金娥丽丝翘起了二郎腿开始有节奏地抖动起来，“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像你们这样想要无条件地援助所有人，无异于乌托邦式的不切实际空想，所以一定要立刻停止这样饮鸠止渴的行为。”
“什么叫做不切实际和饮鸠止渴啊？”黑色遮眼发少女微微提高了音量，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可清晰分辨的不满，“你以为我们坚持呆在银滨市那么久，顶着各种各样的困难依旧在前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不像很多其他人一样自以为看透了这个世界然后成为一名冷眼的旁观者，而是行动起来，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助他人？”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非常欣赏与尊敬你们这般坚韧不拔的品质，”红发少女将嘴里已经化得差不多的棒棒糖棍潇洒地一吐，让其准确无误地落入到大会堂另一侧的垃圾桶里，“但是你们的方法是错误的，是不正确的，所以我想帮助你们将其纠正过来。”
“用不提供任何援助的方式纠正？”奥瑞阿娜的眉毛已经几乎窜到她浓密而飘逸的头发上去了。
“因为从现在起，银滨市的民众必须通过工作才能获取报酬，”金娥丽丝重新给自己塞了一根新棒棒糖，并没有因为对方那开始晴转阴的表情而有所反应，“我会在上任之前拟定好第一优先度的岗位，诸如种田、养殖、建造、修复、清洁、安保等等，并着手准备发布招聘的公告——从现在起，无条件的援助将会不复存在，如果人们想要获得物资，就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去挣取，而不是继续躺着吃白饭。”
“那那些特殊的人群呢？”黑色遮眼发少女眯起了那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那些没法劳动的残疾人、妇女和儿童呢？”
“很简单啊，”红发少女转动着棒棒，让圆滚滚的糖果在自己的舌头上肆意翻滚着，“他们有如下几种选择：要么顶着不利的因素在岗位上干活，只不过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要么让他们工作的家人代为照顾和提供所需的日常物资；要么，很遗憾，只能够自生自灭了——哦对，最好是将尸体回收再利用起来，无论是肉干还是肥料都是很不错的选……”
砰——
奥瑞阿娜一巴掌砸在了桌子上，几乎将其拍成两半。
“你身为银滨市的市长，肩负着让魔法少女和人类过上平等日子，然后就想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主意？你根本不是一个以慈悲为怀的救世主，而是一个冷血的魔鬼！”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一个圣母救世主啊，”双手放在后脑勺上的金娥丽丝懒散地倚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休养了起来，“我只是来解决问题的，以最短的捷径和最快的速度去解决银滨市的问题的，至于这样的选择会有什么其他影响，一概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以内。”
“或许你说得没错，你的方法是能够最快解决问题的，”黑色遮眼发少女站了起来，凶狠地盯着玩世不恭的对方，“但是难道就是正确的方法么？毫不犹豫地抛弃弱小的同伴，如此不道德的行为，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那个空去思考这样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红发少女不紧不慢地反驳着，甚至于将穿着油亮黑丝的双腿放在了桌子上以便更好地躺下，“为了美好的未来而牺牲一部分人这样的事情，从古到今已经在人类历史上争论了数千年。你固然可以有着不同于我的想法——这是你的自由——但是身为一名必须要进行选择的决策者，尤其是在现在这种乱世里头，我只能抛弃道德这个最廉价最没有用处的东西，这个不能够带来任何的物资、反而让人碍手碍脚，从而失去了能够尽快步入正轨的机会的无形之物。”
“恰恰相反，”奥瑞阿娜看着对方玩世不恭的样子，愈发觉得厌恶与痛恨，“道德才是人之所以能够被称作是人的标准，是能够区分人与野兽的重要品质。即使在最是黑暗的时刻，也绝对不能够将其舍弃，否则人将不人！”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金娥丽丝摇动着放在桌上的双腿，让高跟鞋轻轻地敲击桌面，“我们现在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魔法少女，那么自然就不能用以往的道德标准进行约束。要进行人工道德规范，将其进行改变和调整从而更好地适应社会。”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银滨市的市长！”黑色遮眼发少女咬着牙，越是看着对方那张风轻云淡的脸，就越是想动手将其揍一顿，“看看你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冷漠到根本不懂得何为善良和人道的神态——我们天使之翼是不会和你这种人进行合作的，绝对不会！”
“没有问题，”红发少女抬起眼皮，咂吧着嘴品味着棒棒糖，还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如果谈不拢的话，就算是硬逼你们合作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不过呢，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斜着眼看向了对方：“你真的觉得，银滨市的人们会感谢天使之翼么？”
“你什么意思？”话题突然被岔开，让奥瑞阿娜在原地愣了一会。
“人类啊，是一种升米恩斗米仇的动物，”金娥丽丝嚼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将其咽下，“自以为是地标榜自己为文明人，实际上却根本无法掩盖内和野兽一样丑陋的一面。”
她转头看向了旁边一扇被砸破了玻璃的窗户：“让我猜一猜看：那扇玻璃应该是被急切地想要更多的食物却无法得到的暴民给砸坏的吧？”
“没错，但是你说的这些仅仅只是一个个例罢了，”黑色遮眼发少女大概猜到了对方话语的意图，直接将其堵死，“有很多人对我们的援助感激涕零，对于我们而言没有什么比看到那些人脸上的笑容更加开心的事情了。”
“仅仅只是个例？”红发少女咧嘴一笑，然后挥了挥手上的一份文件，“那么我问你，为什么三个月前，天使之翼的第五位魔法少女成员选择脱离你们并投奔银滨市联盟那个黑帮呢？”
空气安静了下来。
“她是被不懂感恩的人类活活逼疯的，不是么？”金娥丽丝将文件拍到了桌上，傲然看着对方那阴沉无比的脸色，“被当成了公共厕所，一个礼拜完成了万人斩的成就。然后变成了一个疯子，从城市的一端杀到了另一端，全身上下找不到除了血红以外的其他任何颜色。据不完全统计那一天死亡人数直逼六位数大关，整个天空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雾，过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散…”
“够了！”
奥瑞阿娜大吼了一声，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看上去随时都会暴走。
“我说，你明明比我大三岁，已经可以说几乎是个成年人，怎么反而还没有我这个后辈冷静呢？”红发少女摆了摆手，然后放下双腿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总之，我的本意是不愿意和你起冲突的，但是看你那么不愿意合作，就只能用事实说话来尽可能劝说你了——虽然不差你们一家，但是力量什么还是要尽可能争取一下嘛。”
她走到了对方的身旁，双手插在风衣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人类不感谢天使之翼，你们的无私付出仅仅只能够换取他们表面上的感恩。一旦物资的分配有所减少甚至归零，立刻就会将你们当成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往死里骂的那种——认清现实吧，在这种物资紧张秩序混乱的至暗时候，唯有一个姿态强硬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政府才能够快速稳定局势，才能够震慑那些骨子里欺软怕硬的人类，才能够将他们的**硬生生压制下去从而表现得像个人。”
“那就不能…那就不能一边给工作的人类工资，一边给那些残疾人和儿童一类的提供援助么？”黑色遮眼发少女感觉头晕乎乎的几乎都要站不稳，但是依然努力维持着身形，不让自己溺死在那段黑暗的回忆里头。
“绝—对—不—行—”金娥丽丝斩钉截铁地即答道，“那样的话反而会引起很多工作的人不满，认为凭什么自己要辛辛苦苦干活才能挣钱而那些人只要一装弱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领到同样的物资，从而极大地打击工作积极性，百害而无一利。更不要说，现在的物资数目光是提供给岗位的人就很勉强，没空给那些不工作的人——你说是吧，天使之翼的会长？”
她一个潇洒的转身，望向了正躲在大会堂远处柜子旁边偷偷看向这里的一位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