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言
一
一
深秋的风像是刮骨的刀。
与冬天的风不同，些微的温存反使人的神经更显敏感，令任何一片裸露的皮肤都深觉痛楚。
街边，法国梧桐的叶子正从高处的枝头落下，划出一条鲜明的轨迹后，在地上铺陈出一片梨黄色的绒毯，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地界，清扫的工人们也总是隔上几天才会过来一回。
他的尸身以难看的姿势被落叶浅埋，四周溅出一圈圆形的血迹，像是一个有所意义的符号，标明了此处曾发生过的事件。
何成户曾想过自己会被其他的“受祭者”所杀死，但却绝猜不到自己正是第一个。
在几小时前，他被本市的“息梦亭”告知自己将成为一个重要计划的参与者时，何成户是觉得兴奋且激动的。
直到他走上了这条街，一如往常的准备回到家中，享用自己家人备好的饭食时，戴着面具的人挡在他的前路之中。
面具是由大红大黑大白所涂抹成的，显出一副不知该称为金刚，还是该称为恶鬼的形象。两眼突出，怒眉高举，尖牙毕露。
身着一件干练的黑蓝色唐装，手上拿着一件乐器，形似喇叭，却短细精干许多，有一种些微的青绿颜色。
正是唢呐一件，还是那种红白喜事中常见，尾部系有红绳一条的。
它吹奏着这乐器登场，乐调在悲喜之间，没有显出鲜明的意义，只是足够明亮。
“初次见面，我是喜。”它很自然的向何成户鞠躬，这位自称为喜的人，在最初是显得无害且和善的。
“鄙人不久前听说，何成户，何先生你成为受祭者。”喜将唢呐收在腰间，“因此特来恭喜，并向你通告一件事情。”
“……，请讲。”何成户摆出了戒备的架势。
“五分钟后，也就是5：50时，你就会死去。”喜平静的向他说道，仿佛只是说出一件极正常的事情，比如……，今天的晚饭将是小鸡炖蘑菇。
“你踏妈的放屁！”何成户心头一怒，挥手作鞭，以极快极诡的姿态向喜的脸上抽去，他有信心，这一击如若打中，莫说面具，连喜的脑袋也会一同爆开，化作满天飞散的尘雾。
但，只打中了一片轻薄的梧桐叶子。
当叶子于他手背上滑落之时，喜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并不是你的敌人，我只是一位和善的通告者。你这样干也太过分了。”
“就好像跑来向人通告悲迅的乡民，连份钱都领不着，还要被人拿棍打出去，这也太过恶劣了吧。”
“你说呢？”
“不要装神弄鬼的！”何成户喊道，转身便挥出一记鞭腿。
依旧是空无一物。
“不是我故弄玄虚，只是真没什么可说的。”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正半躺在梧桐树粗大的枝叶上，向下斜视着何成户。
“嗯……，你了解型月吗？或者fsn呢？fgo也行，总有一个是知道的吧？”
“你是不是精神病？”何成户骂道。
“妄想症算是吗？如果是的话，那就没错了，但你也是，毕竟我们这些负业者，说是妄想和偏执的狂人，也没什么错吧。”
“你知道嘛，和我们不同，形月里的负业者，或者说魔术使们是追求根源来求得力量的。不觉得奇异嘛，所谓的根源明明只是死硬的物质。却能被人神秘化，简直就是大号的狂言事件。”
“我们这些负业者是借由人们赘余的思考来获得力量的，可说是漩涡中浮起的泡沫，是最轻薄表面的东西了。”
“你们正进行的那个祭奠，就是试图让泡沫升上空中的行为，由人员、仪式、狂想组成的三位一体，确实很巧妙。”
漫长的话语必未换来什么回应，喜在树上叹了一口气，以悲悯的眼神看向下方，而后又继续说道。
“人编造仪式令人信服，信服的人又贡献出自己不切实际的狂想，最后一切就会真实的发生，这便是狂言事件了。”
“你应该蛮清楚这些的吧，既然会被选为受祭者，难道会连这样些许的觉悟也没有？”
在地上，何成户正蜷缩着身体，面色痛苦的扭曲着，而后便倒在地上。
“换言之，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奇异的，也没有不可知的地方，只是本该花时间换好衣着才能参加的宴会，被别人特许进入了一样。”
一声爆响过后，血液以何成户蜷缩着的躯体为中心，绘出一个漂亮的圆形。
喜从树上跳下，举起腰间的唢呐吹奏，以悲怆的音调为他送行。
倒退着消失在街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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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人们的幻想催生出的人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