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黯淡,横贯夜空的银河其内群星璀璨,闪耀着属于夏末最后的繁盛,虫鸣四起为之伴奏,轻声诉说着季节更替的岁月侵蚀。
周遭除开从临时营地内逃出的人员剧烈喘息声外,静谧的有些可怕。
“夏末了吗……”属于男子的轻喃,身覆血迹斑斑铠甲的他,双目无神仰躺在这片星空之下,就连属于提尔帝国制式头盔也被扔在一旁,陷入野菊花与棉铃花组成的姹紫嫣红中。
微启的干唇蹭上了胭脂色的棉铃花,一株株自粉白花瓣中探出头的花蕊立即为其增添了许些病态的血色。
“咳~”几番轻咳,大抵是受不了花粉,锁子甲下的胸膛也随之起伏。
对于这身碍于逃跑的累赘,他早就了想脱下摆脱束缚了,奈何考虑到自己身为这如无根之萍逃命队伍的首领,只得惺惺作罢。
如果他都放弃作战了,那么那些仿徨无措的工会人员与士气低落的手下恐怕也会丢盔弃甲,露出大好脖颈待气势汹汹地豺狼人自由来取,这是不智之举,身为首领,他必须以身作则,即使他原本就是一个无甚武力的骑士领主。
花海与星空虽美,但却无法阻止绝望失落的情绪在人们之间传递蔓延,因为……临时营地失陷了,被漫山遍野的豺狼人与人高马大的食人魔攻陷了,其实他们抵抗了很久,杀退好几次的夜袭与正面进攻,奈何……却在补给上了出了问题,负责联系小镇的后勤队伍,一直.一直都没有归来。
食物虽然可以通过打猎获得,但是弓箭弩矢却是消耗品,几波群如潮水般的攻势下来,他们不知怎么地就射光了营地内贮存的箭矢,然后……便再也无法通过远程压制的手段阻止豺狼人拆毁他们的拒马,砸烂他们的木质围栏,一点点迈过防线形成合围。
而他们只有300多人,其中50多人还是伤弱病残,在战斗上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眼见着营地即将失陷,奥夫拉只好率领众人突围逃命,而豺狼人貌似只在意营地得失,并没有派遣更多的军队来阻击他们。
“抱歉……芙蕾雅,对战事一窍不通的我,最终还是让你失望了……”心中残留的不甘使他坐起身子,环顾四周。
入眼,皆是行尸走肉般的同伴们,惊魂未定的他们,眼眸中再也无法聚集起战意了。
“一步错,步步错,现如今,我再也无法组织起队伍去夺回营地了。”
“我真是没用的废物呢~”
“海盐镇祥和宁静的富足生活,已经将我内心腐蚀地千疮百孔,失去了争强好斗之心,忘却了曾与你一同立下的誓言。”
“说好的,你主外,我主内,我们一起成为骑士贵族,可如今……”
伊人已失,甚至连尸骨都未曾找到,探查归来的巡林客们只找到了她身上的铠甲碎片和残留的一缕金发。
当自己不可置信的揪住他们衣领发狂般质问时,得到的回答只有。
“血,遍地的鲜血。”
“尸体,遍地的尸体。”
“芙蕾雅大人……尽力了,我们……永远地失去她了。”
“不~不~不!不可能~她是百花骑士-洛拉斯的后代,是历经百难依旧百折不挠的顽强存在,你们在骗我,根本不可能……”
接下来两天便是难熬的等待,他未曾躺下,一直守在人来人往的营门口,等待着属于少女骑士的荣耀归来,哪怕身受重伤,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他都……他都可以满脸灿笑地伸出手臂,紧紧抱住……属于他的……邻家妹妹,凑在她的耳边悄声说上一句。
“你回来啦,我已经熬好了羊肉汤了,正等着你开饭……呢。”
泪水倏地不知怎么夺眶而出,他以手遮面,杜绝着外人看到他泪流满面的狼狈相。
直至如今……那些残留的侥幸心理,尽数在豺狼人的密集攻势下,荡然无存。
懊悔吗?还是深恶痛绝地嫌弃自己的毫无作为,甚至连夺回尸体的胆气都没有。
碎碎念中,视界内不由得浮现某个邻家女孩的身影。
模糊的记忆中,只记得她有着一头温暖人心的金发,好看的琥珀色瞳孔,且有着同龄人不曾存在的执念与成熟,宛如一个小大人般做着不符合年龄的事情;锻炼、修习剑术、骑术……
每当自己满身泥巴从玩伴堆里归来询问她,为何要如此如此忙碌,拼了命地学习属于大人的事情时。
她总是无怨无悔地回答道到。
“阿妈不要我了,父亲残疾了,所以能守护这个家的只有我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是父亲教给他的道理……
那时的他每次推开窗,怀着沐浴后的舒意,打算欣赏一番星空时。
总能……总能,看到……她躲在角落的垃圾里与流浪猫争抢着他家的残羹剩饭。
“抱歉,我很饿……奥夫拉哥哥,如果影响到你了……我会躲起来的。”
带着零食翻下窗户的他,面对满脸脏兮兮泪痕未擦的邻家妹妹时,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守护、责任的情愫。
“放心……哥哥会帮你,饿得时候敲我的窗户就好了,我阿妈一点都不会介意的……”
而她似乎很倔强,很讨厌自己为别人带来麻烦,从未敲响过他的窗户,而是每次都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溜出去,跑到老远的繁忙街区去翻弄垃圾堆。
而他,总是会在她家门口搁下已经热好的羊肉汤,再悄悄地爬回屋内,留下一道方便偷窥的小缝,看着她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前,手足无措捂着小嘴巴,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最后至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奥夫拉哥哥……奥夫拉哥哥……谢谢你,呜呜呜~谢谢你……谢谢你。”
伸出的掌心明显抑制不住泉涌而出的泪水,也掩盖不了属于他们幼年时的相知相依,这些天来刻意压制蓄满的仿徨、失落、懊悔情绪,犹如蓄洪后的堤坝,随着泪水涟涟,彻底崩碎坍塌。
年近三十的铠甲汉子坐在花海中哽咽出声,最终演化成捶打地面的疯狂恸哭,士卒们见状立即上前准备抚慰,但被他凄然喝退。
“我~自己!能……起来!”
倏地,记忆中的大小两道身影,在泪水弥漫视界中,融为一体。
她依旧那般笑颜如花朝自己撒娇。
“奥夫拉哥哥……奥夫拉哥哥!”
一股的希望火苗也情愫倾覆而释然,重新在阴霾晦暗的心河上点起属于她的花灯,照亮他的前行方向。
“报仇……报仇!报仇!!”
“报~!!!!仇!!!不报此仇,我奥夫拉永坠地狱,灵魂俱灭!!”直视内心的愤怒狂吼化为响彻群山的誓言,他面容扭曲地站起身子,长剑直指已经陷落的营地。
“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的!”
片刻后,向突围一众人嘱咐好一切反击前提的奥夫拉,转身率领着士兵们前往辛斯镇,因为那里有他需要的一切;人力、物力及那名……术士。
维拉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摸摸地拔出腰间双刀,也带着诸多伤残的工会人员从另一个方向撤去,而她的目的地,则是……巨石领主城-西尔瓦伦。
“记住,营地的再一次失陷,已经不是一个镇子能够反击的了,我们要充分利用好一切资源,去告诉子爵大人,我奥夫拉……罪孽深重,丢了营地不说,还间接害死了……如果她下令问罪,请一定要帮我讨一个身先士卒的戴罪机会……当然我也会向大家证明,我奥夫拉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汉子!”